“現在你明白了,為什麼我會帶你去見他們了吧。”

克里斯蒂笑了笑,笑容哀傷而苦澀。

葛生看向她,終於明白了什麼:“你將他們囚禁在黑白之殿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是的,我們再未相見。”克里斯蒂輕輕點頭。

“你的身份,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特殊到可以讓我可以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陌生人分為兩類,一個是你,一個是其他的人。”

“所以當易嵐山在他的來信中提到了你,最初我是不想來的,可是夏·讓卻堅持認為我應該來看一下。”

“於是我就來了,是的,最初我並未認出你就是你,連那位公主的鋪子我最初都以為是我的產業,因為那棟小樓的產權本身就在閃金商會名下,不過易嵐山有著使用權罷了。”

“可是當我看到你之後,我才明白易嵐山為什麼要一定釣我出來,因為你背後的許多東西,比我原本想象中的還要多上那麼一些,而且,你確實對於我有一些私人的用途,所以,我才會邀請你前往黑白之殿。”

“是的,我想借由你這個契機,與他們和談妥協,我並不願囚禁自己的父母一生一世,但是我更不容許我的父母親手破壞掉我最珍視的東西,而你就是這個契機,雖然我會付出一些代價,更會冒許多風險。”

“但是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葛生低下頭:“但是失敗了?”

“是的,失敗了。”克里斯蒂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那對兄妹以自己的方式狠狠嘲弄了我,這一切我都不在意,可是他們做的卻不止這些。”

“在萬門之門上的手腳,確實是他們做的。”

克里斯蒂平靜說道,沒有一絲波瀾:“但是他們的目的,卻從來不是為了殺死我,因為他們自己也清楚,這點伎倆充其量也便是像如今這樣給我一點麻煩,想要殺死我除非撞了天大的運道,除了我會帶你來這唯一的變數。”

“最後母親想要留下你,但是我拒絕了。”

“因為當時我以為,如果接下來的意外,如果缺了一個說話的人,哪怕不是很在意,但畢竟會很無聊。”

克里斯蒂笑容淺微:“那麼現在,男孩,給你一個問題。”

“我的父母這樣做,不是為了殺我,至少說他們知道殺不死我。”

“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葛生猜到了那個可能,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說出這個可能。

克里斯蒂幽幽笑了笑,笑容安靜淒涼:“是啊,他們求死而已。”

”距離你最近的人才能夠傷你最深。'

“相比而言,他們並不怨恨我在他們計劃的最後出現以自己的方式將一切徹底破壞,也未曾因為我當眾擊敗他們而感覺羞辱憤怒,被自己的子女所親手擊敗,雖然不是最光榮的方式,但總歸是一種值得欣慰的歸宿。”

“他們真正所悲傷絕望的是,我十四年來始終如一的隱藏與欺詐。”

“雖然我是以一個聾啞女嬰的初始姿態誕生,但是他們從未因此而不把我當作他們的女兒,這十四年間,無論最初與最後,我們都是所有人眼中最美好的家庭,我盲目痴愚的最初,我天賦展露的最後,外人看我的目光由譏諷恥笑到質疑驚訝再到最後的敬畏諂媚,只有他們始終如一,哪怕當我十四歲生日之時道格拉斯親自宣佈我將是家族未來的繼承者,他們看我的目光也絲毫未曾改變。”

“這種目光直到那一天我以他們完全陌生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為止。”

“我從未後悔過自己一切的決定,隱瞞這一切的根源在於無論是我還是史黛拉他們,在道格拉斯面前都沒有任何自保之力,儘管我願意相信他們會接受並且為我保守這個秘密,但我不敢將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放在別人的身上。”

“即使那個別人是我的父親與母親。”

“是的,倘若我可以將這一切提前告知給他們,那麼這場內亂或許就不會發生,我可以慢慢取得族人的信任而不是以現在這樣激烈嚴酷的手段來震懾他們,但是如果一切失去控制,失去一切偽裝與掩護的我,同樣必死無疑。”

“作為我個人而言,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葛生沒有說話,只是平靜聽著,在許多時候,男孩都是一個出色的聆聽者。

克里斯蒂所述說的是這樣一個無解的謎題。

她不願意以自己的生命為賭注向父母坦白自己的身份與能力,而寄希望於在未來的某段時間裡當自己可以自保之後,像如今講這個故事一樣將一切講述給自己的父母。

但她貴為阿賴耶識,卻也終究看不到未來。

隨著那場內亂的突然爆發,她被迫將埋在父母與自己之間那根最深的刺狠狠拔了出來,被自己女兒破壞計劃,當眾擊敗,隨後投入地底囚禁都不是讓無法釋懷的事情,可是唯獨女兒長期以來的欺騙,是他們唯獨不能原諒的。

他們視之為最重要的寶物,甚至不惜為了這件珍寶向自己的先祖發起叛亂,只是最終才被告知一切都是自己女兒精心編制的騙局,非但自己叛亂的理由都不存在,過程更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