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站在那層黃金的帷幕後面,告訴自己:“鎮靜!”

今天是一月九日,帝國議會的開席日。

同樣也是約定中聯席答辯的日子。

葉青才不過十三歲,一個被絕大多數人定義為少女的年紀,剛剛度過了女孩身體最突飛猛進的歲月,胸部也開始慢慢隆起,逐漸擺脫女童的青澀,努力一點一點綻放出一生中最美麗純粹歲月的年紀。

在絕大多數人的面前,她還只是個孩子。

對於這一點,葉青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利用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優勢,在大人的世界裡取得種種的優待與特權。

但此時此刻,她終於要徹底剝去那層孩童的面具,站在那些大人的世界裡,毫不留情地撕開那些大人偽善的面具,用冰冷的利益去觸碰他們,讓他們痛入骨髓,欣喜若狂,以及歇斯底里。

冰雪聰明的葉小九,驕傲自信的九公主,以及冷靜內斂的葉青,她們都不曾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站在大人的舞臺上,不再做那個優雅而漂亮的公主殿下,去贏得他們的寵溺與玩賞的目光。

但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準備好了才能去做。

她此刻站在黃金的王座前,與斯特帝國的荊棘王座不同,蘭葉的王座是用玉石黃金翡翠與瑪瑙共同鑄造的寶物,但是這把價值連城的椅子上,並沒有坐著它的主人。

也便是說,蘭葉之皇,她的父親事實上並沒有坐在那裡。

非但她的父親沒有在這裡,她的長兄,那有著“青獅”之名的蘭葉皇太子也並不在這裡,二皇子葉落仍然在她不知道的遠方,三公主葉鸞在極北的雪山上等待她的訊息,所以站在這裡的人,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以蘭葉皇族的身份向帝國議會提出了聯席答辯的請求,她的父親與兄長默許了她的任性,但是作為之前對提案的支持者,必須旁觀這場聯席答辯的進行。

葉青深吸一口氣,慢慢從黃金的帷幕後走出。

她並未戴著象徵公主地位的小巧金冠,她的金冠在九歲那年被她遺棄在了聖湖冰冷的湖底,她不知道父親是否將它取回,但是她從未打算戴回那頂用黃金和暖玉製成的蘭草金冠,這條從皇族席位到大廳演講臺的道路她曾走過無數次,但是從未有過如此漫長與艱辛。

因為來自於四面八方的目光,從未有過此刻的銳利與灼熱。

這是一種毫不掩飾地敵視目光,敵視的物件,是他們自己帝國的公主。

但是葉青沒有加快腳步,也未曾落後一步,她沿著記憶中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那一千零一個人的中央。

正如她八歲時候做的那樣。

“大家好,我是葉青。”

葉青挑起眼,平靜環視四周,水藍色的眼睛中蒼藍的巨獸隱沒,那怯怯的私語,帶著情緒的逼視,在巨獸的注視下寂靜無聲,元泰帝沒有給他的血脈留下太過於強大的力量,但恰恰給了他們最有力的武器。

那便是屬於皇族的氣場。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想必在座的諸位大人都已經知曉。”

葉青平靜說道,她的聲音沿著一條條被設定好的音軌向著四周發散,不需要刻意放大聲音,便可以均勻地傳達每一個人的耳際。

“我提議,關於帝國三公主葉鸞與斯特帝國天啟皇帝的聯姻計劃,就此終止。”

“以上。”

四周古樹年輪般的座椅上,是可怕的沉默。

最可怕的沉默並不是死一樣的寂靜無聲,而是隻有著低沉的呼吸聲在起伏,好像群狼在注視你等待撲出的瞬間的沉默。

在這可怕的沉默中,那位年老的長者沙啞著聲音開口:“葉青公主殿下,聯席答辯並不僅僅只是讓您提出請求,對於這一點,您想必比老朽更加清楚。”

葉青自然清楚,因為早在五年前,她已經這樣做過一次,但是面對這位帝國議會議長的提問,葉青抬頭笑了笑。

大人的世界。

葉青在笑容下對自己輕語。

當我開口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就對我敞開了大門。

“以下我念到名字的議員大人,希望你們可以回應公主的請求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葉青冷冷清清開口,殊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