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並不推辭,上前跪坐於雪上,她的身體輕盈彷彿羽毛,沒有在鬆軟的白雪上留下任何痕跡。

純白的衣袂如白蓮盛開。

瀟原本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此刻如此優雅的姿勢,更有著一種令人愧於直視的唯美與聖潔。

小九愕然,然後慢慢寫道:“一個人竟可以美到這般境界。”

慶曆四年春望著雪上之人,道:“海之公主風華絕代,在她在世間活動的那一百年間,無數帝王才俊為之傾倒,但她從未對任何一人稍降辭色。”

“這位人類有記載以來有著最驚豔天賦與美貌的女子一直保持著十八歲的容顏,直到死去。”

“但倘若說她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卻未免差之毫釐,貽笑於大方。”

“一百八十年前,那位一顧傾三國的女子,才是這世間最美之人。”

葛生驚訝,低聲道:“傾國之戰的傳說是真的?”

慶曆四年春笑道:“雖然是傳著說的,但那位女子確實存在在這個世間,只是她來頭太大,又在那事後徹底隱世,方被許多人認為不存在。”

三人交談用的聲音很低,但也不要指望那位雪上之人聽不到,只是她置若罔聞,只是張開十指。

如冰玉一般修長的十指,美得極不真實。

小九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白嫩卻又些肉乎乎的小手,不由有些沮喪。

海藍色的水波在瀟面前匯聚,彷彿,一張水之琴。

“終於看到了,蒼藍之羽,瀟的專屬用琴。”慶曆四年春嚮往道。“真期待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琴聲響起。

似乎世間所有美妙的聲音都可以形容,或以詞彙:悠揚,動聽,婉轉,清越。或以典故:餘音繞樑,三月不知肉味。或以比喻:珠落玉盤,玉響泉音。

此時,葛生才明白,這並不是真的。

耳邊縈繞著那樣的琴聲,但自己窮極腦海,卻想不到任何來描述的句子。

他不能說他聽到了什麼,但他可以說自己看了什麼。

他看到了修竹茂林,他看到了碧水青山,他看到了雲天雪霽,他看到了海闊天空。

修竹茂林中氣息清新如蘭,碧水青山下流水清澈甘甜,雲天雪霽後陽光溫暖耀眼,海闊天空時魚鳥踴躍翱翔。

目中有景,鼻間有嗅,舌上有味,耳際有聲,甚至指尖面板,也有著或粗糲或細膩真切觸感。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葛生便如那條水中游魚,獨自品味用聲音搭建起的真如幻境,境界之妙,可神會而無可言表。

漸至後來,景色愈加瑰麗奇雄,山則高聳峭立,水則幽深冥永,木則古樸厚重,林則碧濤翻騰,一個人一生中難以領略十一的美景,在眼前一一浮現,有若親歷。

“音樂之妙,至化境則類幻術嗎?”

琴聲驟止。

葛生望向打斷琴聲的那句話來源的位置,卻被四周的景色嚇呆了。

飛鳥野禽,彩羽朱翎,目之所及,視野所盡。

皆是茫茫一片不可勝數的各類飛鳥,或盤旋於空,或遊憩於湖,或停駐於野,或棲息於樹,小若幼兒拳頭,大如蔽日之鷹,紅則若火,白則勝雪,青則如碧,黑則宛夜,無數飛鳥齊聚於此,共同聆聽琴音。

見此刻音止,它們不約而同地望向某處,眼中浮現出某種危險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