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貧窮的家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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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五月。
秦西省原和縣。
狂暴的黃沙席捲著整個縣城,天空籠罩著一層鉛灰色,朦朧陰霾,嚴寒而漫長的冬季已過,夾在大山裡的縣城又迎來了沙塵暴,遠溝近壑一片灰黃,幾乎寸草不生。近年來雖然植樹工程的春風吹遍了大半個西北,但是這黃土高原的夾縫裡依舊遲遲沒有吹進。
黃沙遮天蔽日,讓人難以睜眼,更要命的是大山裡的莊稼蔬菜已經乾渴了多時,又趕上這風沙,光禿的山頭難以抵擋,大風長驅直入,甘蔫的幼苗在大風中無助的搖擺。
清石村,就在原和縣這大山深處,拐了幾十個彎道,距離縣城還有三十多里地。
一口窯洞前,陸裕民穿著一件白褂子,外套著一件青灰色粗布衣服,頭頂扎著一條白羊肚手巾。他一聲不吭的蹲在窯前,不停地扒拉著旱菸袋,對著煙桿猛地吸了一口。
“我上地裡看看去。”陸裕民對了窯洞扔下了一句話便急匆匆拐上了山。
“娃就要回來了,風太大了,你等娃回來一起去吧?”女人追了出來。
“讓他到地裡找我,我不放心!”男人已經走遠,大風中只留下一句粗大的嗓門聲。女人站在灰黃的土地上愣愣地面無神采。
她的面色不怎麼好,看起來是那種營養不良的膚色,不過卻難以掩飾其較好的顏容,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一身寬大的花布衣上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
她是陸裕民的老婆,叫周雅芝,山下的一戶大戶人家的女兒,離縣城只有三里地。由於位置好得多,前些年攢下了些錢,這兩年引渠剛好經過他家田地,加上政策好了,分田到戶,他們更是收成頗豐。周雅芝有兩個哥哥,大哥周家勇開起了磚廠,二哥周家旺則辦起了養豬場,一家子可是過得如魚得水。
周雅芝因為當年在公社看唱大戲認識了陸裕民,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便好上了,父親反對這門親事,可擰不過女兒的苦苦相逼。
周雅芝嫁到了陸家之後,陸裕民的父母不久就過世了,他們家境貧寒,這些年為了供兒子上高中,拼命的省吃儉用,可家裡就那麼點家底,加上這氣候,這片靠天吃飯的地方莊稼連年減產,更是讓這個家庭雪上加霜。而陸裕民則因為當年被岳父反對,心裡始終有個過不去的坎,加上自己過得很憋屈,這些年硬是沒有往來。
而在這山溝溝裡,自古以來就嚴重缺水,每當清明過後開始播種,如果十天半個月不下雨,種子基本上就乾死在地裡了。近年來,開渠引流工程進展緩慢,難以緩解乾旱帶來的天災,尤其是大山深處更為嚴重。雖然分田到戶已經落實,對於山外富裕的人家確實是機遇,個別的蓋起了大棚,不但抵禦了風沙,還保水增溫。
山樑上,兩個灰點不斷的移動著,陸少帆和村裡的同學梁二寶正騎著腳踏車從縣城中學正往回趕。
陸少帆今年18歲,讀高三,清石村這一屆只有他和梁二寶兩個出來讀高中。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一放學,陸少帆帶著梁二寶來到一家農資店,見陸少帆和店老闆嘀嘀咕咕說了一通,梁二寶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便見到老闆給了陸少帆一大捆東西,老闆還很客氣送他倆出來。
“少帆你行啊,咋回事?怎麼多大棚膜?”
“我不過是給他一個殺菌藥的配方而已換了一些大棚膜。”陸少帆這樣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你哪來的配方?”梁二寶十分不解,這麼看都感覺這傢伙和以往有些不同,不過就是說不出來。
“我最近不是想多找找一些複習資料嘛,所以經常去書店逛,剛好看到不少農資方面的書籍,所以學到不少知識,把幾種藥混合在一起而已。”陸少帆解釋道。
“你厲害啊,這都能整出來,現在這大風,沒有大棚確實很難抵擋。對了,你們班最近咋樣?我聽大勇說王老師很看好你啊。”
“還行吧,你知道的,大勇那傢伙成天就知道瞎說,你呢?”陸少帆反問道。
大風中,兩人不敢耽擱,騎車的速度加快了不少。陸少帆知道家裡窮,母親身體又不好,地裡的莊稼還得照看,他還有個讀初中的妹妹,全家就指望父親一個人種地做工。
“我啊。”梁二寶想了想道,“我聽我哥說咱這邊油田挺不錯的,人員需求量也很大,我打算報考石油大學,聽說那個挺穩定,如果考不上了就直接走招工的路子吧。”
“嗯,這個專業挺好,油田以後挺吃香的,國家的鐵飯碗,確實挺穩定的。”陸少帆回應道。
“哎,不過我這成績,估計懸,還是你厲害,不但成績好,現在還能自己搞出配方了,你說你這腦子咋長的,還真能折騰。”二寶不由羨慕起來。
陸少帆道:“我的家境你應該知道,不折騰點東西等著捱餓啊?不過高考的話,以目前的情況,文科真沒啥好單位。”
本來按照他家裡的情況,他和妹妹是不可能上學的,還是母親硬著頭皮從山下孃家借來的錢讓兩個娃上學。陸少帆知道家裡窮,所以更是拼了命的學,一門心思想考出去,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省吃儉用,但內心的自尊驅使著他對那些縣城的同學產生了莫名的反感,久而久之,這三年高中養成了他孤僻的性格。不過由於太過節省,家裡也沒什麼餘糧,又是長身體的階段,導致了他營養缺乏,看起來瘦高柔弱,但卻遺傳了父親那濃眉大眼,硬朗的線條,看起來消瘦俊朗。
“二寶,你先回,我去地裡找我爸。”終於拐過了最後一個山溝,遠遠已經能看到清石村了,再往上的山頭就是自家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