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立到了工地上,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後跟著民工們幹活了。他們上一陣子,才回到灶上吃飯。吃過了早飯,接著又幹活兒。一直要幹到中午,吃過了午飯,稍稍休息一會兒,攔著再去幹活兒,要幹到天黑了才收工。

朱小立是宿舍里長大的,從小沒有幹過重體力活兒,他在工地上幹了幾天,就有些吃不消了,想打退堂鼓。可是他又想到,自己要是這樣做了,會讓人笑話的,特別是他的嫂子,更會看不起他。為了爭這口氣,他只好咬著牙堅持幹了。

在民工隊裡幹活兒,也分輕重兩種活兒。大工匠幹得都是輕活兒,他們畫線砌磚,找平衡,掙得錢還多;小工們幹得活兒比較重,主要是和泥搬磚,扛水泥,掙得錢還少。朱小立到了工地上,只能是和泥搬磚、扛水泥,要麼是推平車,來當小工了。

朱小立每天和泥搬磚扛水泥的,他非常地累,幹完了活兒,時間不早了,身上穿著的工作服,沾滿了水泥和白灰,也懶得去洗,回到出租房裡,就早早地睡覺了。他也沒有心思再跟舒月聯絡了。

朱小立不跟舒月聯絡,舒月看不到朱小立,時間長了,她有些不放心,自己獨自跑到工地上來看他了。這天,舒月來到工地上,她抬頭看見,朱小立頭上戴著那頂已經褪了色的安全帽,身上穿著那身在機械維修車間裡穿著的工作服,站在腳手架上,正在那裡埋頭幹活兒呢。她看到這種情況,就躡手躡腳地走到腳手架下,然後放開嗓子,大聲地向朱小立呼喊起了起來。

朱小立聽到有人在腳手架下喊他的名字,他抬起頭來往下一看,看見是舒月站在腳手架下,他感到非常地吃驚,隨即從腳手架上爬了下來,跑到舒月跟前,大聲地斥責她說:“哎呀,舒月,你怎麼給跑來了,還站到腳手架下!”

舒月抬頭看著朱小立,沒有吭聲。只是看見他的衣服很髒,上面還沾滿了水泥和白灰,臉也好像沒有洗似的,比原來黑多了。她從他的身上,好像看不到那個翩翩的少年,倒像一個真正的幹活兒民工了。她看著他,忍不住問他說:“你,你在這幹活兒,真得能吃消嗎?”

朱小立點了點頭說:“能!怎麼就吃不消了。”

舒月抬手拍了拍他身上沾著的白灰和水泥說:“你看,你的衣服髒成了啥,我拍打都拍打不下來了。”

朱小立躲著身子說:“在工地上幹活兒,還能講究這些呀!”

舒月說:“不講究,你也不能髒成這樣呀!”

朱小立不吭聲了。舒月站在那裡,她身上的那身紅色連衣裙,在風中一擺一擺的。顯出她的身樣更加苗條,站在那裡,亭亭玉立,就像是電影裡的一位演員。朱小立看了她一眼說:“舒月,你不應該來工地上。你看這裡的人都在幹活兒,你站在腳手架下,這是很危險的。如果上面的磚頭掉下來,砸取了你該怎麼辦呢?快快快,你別站在這裡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舒月抬頭看了看腳手架,她不以為然地咯咯笑了起來。然後停住笑聲說:“你在這裡幹活兒都不怕,我來看一看你,還怕啥呀?噯,小立,我是想來問你,你在這裡幹活兒,究竟能不能吃消呀?如果吃不消了,看看再到哪裡找個合適的活兒吧。”

朱小立搖了搖頭說:“能行!好多人都在這裡幹活兒,我怎麼就吃不消了。”

舒月隨即拉起他的手說:“來,讓我看看你的手,究竟磨起繭來沒有?”

朱小立生硬地甩開舒月的手說:“去!我的手很髒,每天搬磚和泥的,看什麼呀!”

舒月說:“不行!我不怕你的手髒,我非要看一看你的手不可!你每天呆在這裡,也不回宿舍去,我看一看你的手就咋了。你看你的衣服,都髒成了啥樣。不行了,你快脫下來,讓我帶回去給你洗一洗吧!”

朱小立搖著頭說:“洗什麼,我每天搬磚和泥的,現在不需要來洗。”

舒月說:“咋就不需要洗了。”她說完了,用手撫摸起他的手來。她在撫摸中,覺著他的手有一塊兒硬東西。她立刻拉起他的手說,“來,讓我看看,手上是不是長起繭了?”

朱小立立馬縮回自己的手說:“看什麼呀!手上打起了泡,打起了繭,這是正常的事情。”

舒月卻拉著他的手不放,說:“不行,我非要看不可!”

朱小立看見舒月非常要看自己的手,他最後不躲了,索性將自己的手伸給她說:“好,你想看了,那就好好地看吧。”

舒月這時看見,朱小立的手很粗糙,她用自己那白皙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手說:“真沒有想到,你幹了這麼幾天,手就給變成這樣了。噯,你覺著幹這樣的活兒,苦不苦呀?”

朱小立沒有吭聲,他向舒月苦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舒月再次拉起他的手說:“你別縮回去,讓我再好好地看一看,好像手上有道口子。”

朱小立說:“哪裡有口子,那是剛來時,被鋼筋劃了一下,現在早長好了。”

“長好了?那讓我再來看看,還疼不疼了?”

朱小立笑著說:“長好了,還痢什麼呀!”

他們兩個人在拉話中,腳手架上的大工匠,手邊已經沒有料了。他抬起頭看見朱小立站在腳手架下,跟一位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姑娘在說話,他有些不高興地衝著朱小立喊道:“喂,朱小立,你在幹啥呀?我這裡可是要停工了!”

大工匠的喊聲,把好多民工給驚得抬起頭來。他們的目光一起向朱小立這邊射來。他們看見朱小立站在腳手架下,跟一位穿紅色連衣裙的姑娘在說話,都由不得停下手裡幹著的活兒,都看朱小立和舒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