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後的那天晚上,伍家鑫離開後,樂隊的其他三個人回到了後山。後山那片平房裡,有一家小飯館。小飯館是由一個老奶奶經營的,沒有名字,只有幾張桌子,簡單而溫馨。他們經常會來這裡吃飯,一來二去,和老奶奶也熟悉了。老奶奶給他們做好菜,拿了啤酒後,進了裡屋休閒地喝茶看電視。

演出後的激情在慢慢散去,啤酒也喝了不少。他們聊著自己喜歡的樂隊、音樂風格、各種各樣的趣事,糗事。 廖波波今晚的話特別多。在組成這個樂隊之前,他一直比較孤僻。他大一那年,因為在不同的學校,他高中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從那以後他幾乎將自己封閉,他對生活感到失望。就像他很喜歡的一句歌詞:“幸福離我已經很遙遠,我的世界裡不會再有春天”。這就是他當時的心態。在那些日子裡,他唯一的依靠就是音樂,他瘋狂地練琴,彈琴,帶著耳機,在宿舍練。在學校的排練房沒有人的時候,他一個人練。在很長時間裡,他抗拒溝通。大家都把他當成一個怪胎看待。

成立這支春天探索者樂隊,是他希望自己的大學生活不留遺憾。當初他覺得這把幾個師弟師妹都比較真誠。他非常感謝,感謝他們的參與。

說到動情的時候,廖波波的眼角居然閃動著淚光。張曦然想安慰一下他,他擺擺手,然後說自己想一個人走走,就離開了。

剩下兩個人,看著桌面上還剩下的好幾瓶啤酒,面面相覷。“還真是怪,說走就走。”張思思拿起筷子戳著桌面,嘟囔著說。

“還喝不喝。老子整不死你。”張曦然挑釁地看著張思思,他心裡對張思思是有幾分曖昧,但是這段日子的相處,張思思大大咧咧又沒什麼心機,都快處成兄弟了。

張思思有點委屈地趴在桌子上:“你們能不能把我當個女人?煩死了。”

“別喝了,過來看電視吧。”老奶奶居然在裡屋叫著他們。

他們相視一笑,張曦然眼睛一瞪,把啤酒遞給張思思:“別躲,看電視也得喝啊。家鑫沒來,師兄半路逃跑,你能不能靠譜點。”

“奶奶,他欺負我。”張思思拿著一支啤酒,坐在了老奶奶旁邊:“這些男生,讓我幹體力活,還不把我當女人。”她笑著抽出包裡的鼓棒揮舞了一下。

“哪裡有,多標緻的小姑娘啊,比我年輕的時候,更好看。”老奶奶慈祥地看著張思思,笑著撫摸著她的頭髮:“怎麼能不把你當女人呢,奶奶幫你說他。”說著,老奶奶指了指張曦然。

張曦搬了一張凳子坐下,看著電視。電視裡播放的是一出苦情劇,老奶奶一邊看,一邊給他們說著之前的劇情。張思思看得太投入了,劇情一邊看一邊抽泣了起來,拿著紙巾哭得淚眼婆娑的。

“淚點那麼低啊。”張曦然覺得不可思議,他倒是一點也看不進去。

電視播完的時候,酒終於也差不多喝完了。他們告別了老奶奶,叮囑老奶奶鎖好門,然後搖搖晃晃地往學校後門走去。結果沒走多走,張思思就扶著牆吐了起來,吐了好一陣子,張曦然一直給她拍背。

“找個地方,我得躺一會兒,太難受了。”張思思搖搖晃晃地說。

張曦然抬起頭,看到了他們的藍色小房子。他扶著張思思開鎖進入去,然後讓她躺在布沙發上,把外套給她蓋上。然後張曦然自己就坐在琴包上,靠著牆,閉目養神。

當然是睡不著的。

這種情況,隨便一個男生都睡不著。

昏黃的燈光照耀著四面藍色的牆壁,思思側躺在沙發上輕輕地呼吸著,狹隘的平房裡彷彿只有呼吸和心跳聲。當然不是思思的心跳,張曦然的腦袋裡都快要炸了,他的腦門裡全是自己心跳咚咚咚的聲音。酒喝多了吧,他心裡想著,猛地拍了一下腦袋。

天氣已經有點微涼,他站起來,脫掉外套,蓋在思思的身上。思思緊閉著雙眼,眼睫毛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張曦然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走了一圈,又坐在架子鼓上面,腦海裡又全是平時排練時思思跟著節奏輕輕搖晃的身體。她開懷大笑或者認真的表情,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回想起來都是那麼的可愛。

張曦然又走了一圈,坐在地上,儘量離思思遠一點。他開始彈琴。安靜的夜裡每一粒音符都是那麼的飽滿絲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思思終於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著在彈琴的張曦然:“我靠,我睡了多久啊。”

張曦然終於鬆了一口氣。表面上他在彈琴,其實他的心裡剛剛已經把他和思思的各種可能幻想了個遍。幸好思思一句熟練的我靠,把他拉回了現實中。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天都快要亮了。

“走吧,回去吧。”張曦然帶著思思,慢慢地往學校後門走。繞過圍牆,他驚呆了。門鎖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學校的後門會鎖。他撓了撓腦袋不知道怎麼辦。

“回去接著耗會兒?得開門才能進去啊。”張曦然問思思。

“我才不,一大早的和你一起回校,別人還以為我幹嘛去了。”思思酒徹底醒了,居然開始臉紅。

“那得繞一圈啊,走唄。”張曦然和思思並肩走著,他們要繞一個大圈,才能繞到學校的大門去,大門是不會鎖的,而且有人值班。張曦然大概知道方向,但是他沒走過,也不知道得走多久。

“思思,你談過戀愛嗎。”在漫長安靜的凌晨,微涼的風吹著,張曦然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