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雨月,連綿不斷的雨水潤足了土壤……在老人最看日落的山丘西側,西塞沒怎麼費力就挖好了墓坑。“一天的時光就如此消逝了”,老約克以前總是看著日落嘆息著,“不知陰日晨曦又將帶給我們什麼呢。你說呢?西塞?”於是,前幾日一場寒澈透骨雨水突如其來,正在山間打獵的兩人被浸透了全身,後一天勁風亦到,接著寒意接踵而至。到了第五天,老約克便已無力再騎馬。

挖到足夠深後,西塞緩緩地抱起老人的屍體置於其中。年過六旬的老約克身軀高大且削瘦,脫去鎖子甲、頭盔還有劍盾後便輕如枯葉。相比之下,西塞有著和年紀極不相稱的塊頭,這個蓬頭散發,舉止笨拙的大個子看起來才有十六七歲了(有誰會知道具體是多少?),立著的時候卻已將近七尺。而老約克卻說他還只剛剛開始發育,對他的力量毫不吝溢美之詞,這也是他唯一能送給西塞的。

屍體躺在坑底,西塞佇立在坑邊。空氣中瀰漫著雨水的氣息,他知道在下雨之前最好把屍體掩埋掉。可西塞如何忍心在這張倦臉上撒土,他心想,“按照風俗,這個時候原本該有個教士在邊上為他做些祈禱,而現在只有我。”老約克將自己所知的戰鬥技藝傾囊相授,唯獨沒有教他這個新世界(諾德大陸的貴族文字。因為老約克是平民出身並不是真正的騎士,也沒有自己的領地和爵位,除了寥寥的日常詞彙,自然也不曾系統學習那些。

“我該把劍給你留下,可我想它只會鏽掉”,西塞滿是歉意,“我想諸神會給你把新的。老約克,我真希望你沒有死”,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祈禱該說什麼?該怎麼做?知識就是真理?儘管在埃西拉亞,北地高塔聯盟的巫師都已知識博學而聞名,卻不包括祈禱或者祭祀上的繁瑣言語。西塞心想,何況這也不是埃西拉亞……

日暮時分,西塞方開始飼老約克留下的三匹馬:馱物資的老馬,稚嫩的小馬“小栗子”以及戰馬“寒霜”,這傢伙可只會在騎乘比武和戰鬥中才會出場。那匹老馬早無昔日的英姿,然而她炯炯有神的雙目和不屈的意志還是讓西塞將它作為自己最寶貴的財產。假如賣掉“寒霜”和“小栗子”,連同馬鞍韁繩在內,也許我會有足夠的錢去……西塞為難的盤算著。

由於世界法則不同,西塞以前所掌握的魔法知識幾乎都沒有用,如今唯有老約克傳授的戰鬥技巧以及雕刻手藝。至於血脈裡與生俱來的廢物特長——鷹眼術,西塞壓根沒有考慮進去,當然也沒得機會去驗證是否也能夠存在於這個世界。目前所知道的流浪騎士(沒有取得領地和爵位的騎士)主要生計是成為僱傭者,奔波於城堡之間,為各個領主效力戰鬥,與他們共同進餐,戰鬥直至結束。有時流浪騎士也會參加一些騎乘比武或者去幫助一些村落消滅困擾他們的盜匪或者野獸。亦有一些在窮困的冬季選擇了搶劫為生。至少老約克從未如此。

或許有一個騎士正需要侍從來照料他的坐騎和盔甲,他想,興許我也可以去一些城市,比如深水港、孤獨城,然後成為衛戍隊的一員。或者……他把老人的東西倒在橡樹下從錢包裡找到三個銀幣和十九個銅幣,還有一塊石榴石碎片。正如大多數流浪騎士一樣,老人的大部分財產就拴在坐騎上。

西塞瞅了瞅盾牌,挑起了劍帶,然後再次看向盾牌。劍帶為老人瘦小的臀部定身量作,完全不適合他,還有鎖子甲也是如此。他把劍鞘用麻繩綁在腰間後,伸手拔出長劍。一把出色的鋼製鑄劍,劍刃筆直而沉穩,劍柄用皮革纏住木頭,端部嵌以一顆光滑的黑石。這把劍在他手中感覺很好,而且西塞知道它有多鋒利,被老約克收留後的每個夜晚在入睡之前,他曾用磨石和油布細細地淬礪過。它很趁我的手,就象從前趁老約克的手一樣,他獨自想道,而且風月中旬伊瓦斯鎮旁的草坪上會舉行一場盛大的騎乘比武。

儘管小栗子步伐比老馬輕健許多,但是等疲憊不堪的西塞看見了溪木村上空的裊裊炊煙時,太陽也即將落山。村口臨河而築的高大的泥木房子“沉睡巨人”是鎮上的酒館,窗戶透射出來的橘色燈光看上去是如此吸引人,令他不得不駐足。我有三個銀幣,西塞告訴自己,足以應付一頓大餐加上足量的麥酒。溪木村位於蘭登河南岸,伊維山下靠近夜歌森林的長路附近。作為伊維山和伊瓦斯鎮之間長路上的落腳點,與其說是個村子,倒不如說是家客棧,村子裡三十幾個人大部分都從事服務業,為路過的的商旅提供飲食和住宿。

他本以為現在裡面會是擁擠不堪,不料卻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少爺正趴在桌子上,埋在一灘酒水間酣然入睡,再沒別人。西塞遲疑地四處張望,直到一個臉色發白的矮個男子從廚房走出來,“隨便坐,麥酒還是吃的?”

“都要”,西塞挑中遠離那個睡漢的靠窗位子坐下。

“有香草炙烤的羊肉,還有鎮上獵戶早上打下來的野鴨。你想要哪個?”

足有半年多沒在酒館吃飯的西塞表示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肯定是,“都要。”

老闆大笑著,“你倒還挺大肚的”,他送過來一大杯麥酒,“需要一間房間過夜?”

“不了”,雖然來到這個新世界之後再也沒有比躺在柔軟的床看著天花板能更讓他舒心的了,可他得留意著口袋裡的銅子兒,於是他打算露天應付一宿。“再來一些食物和麥酒,夠我到伊瓦斯就行了。到那裡還要多久?”

“一天的路程。向南走直到看見河水在半月磨房那裡分叉。”

“最近有什麼新鮮事沒?”西塞與旅店老闆奧格那攀談了起來,“似乎你沒什麼顧客?”

“鎮上那些年輕人多半都跑去伊瓦斯看騎乘比武了。如果我允許,我也會去,這可是領地裡每年一次的盛大節日”,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西塞,劍和盾暗示了什麼,可繩帶和粗布束衣又不像那回事,“你獨自一人去參加騎乘比武?”

西塞抿了一小口麥酒,果肉般的褐色,帶著濃郁的口感,他就喜歡這種味道,“那個”,他說,“我打算去弄個冠軍噹噹。”

“是麼,今年的比武嗎?”奧格那問道,態度還算禮貌。

那一頭,年輕人從酒漬裡抬起了頭,鼠窩般凌亂的褐發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下巴上頑強的鑽出幾根鬍鬚。他摸了把下巴的鬍鬚,眨著眼盯著西塞,“我夢見你了”,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離我遠點,聽見沒有?你離我遠點!”

西塞一臉懵懂迷惘地看著他,“什麼?”

奧格那靠過來,“別理他,年輕的騎士。他除了喝就知道他的夢。我馬上準備你的食物”,然後他匆忙地走開。

“食物?”,那華服年輕人搖搖晃晃地用手撐著桌子才不至於摔倒。“我快要吐了”,他大聲宣佈,外衣上的那片紅色酒漬甚是醒目。“老天,再給我來些酒”,他踉蹌著爬上樓梯,急劇的喘息聲中還夾雜著小曲。

可憐的傢伙,西塞暗想。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認識我呢?他邊想邊喝麥酒。

外焦裡嫩羊羔肉與香茅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是難得的美味,而跟櫻桃和檸檬一起烹煮的野鴨子,湯汁清亮並不油膩,鴨肉則更加可口。隨後老闆還附送上了一份油燜豌豆和新鮮的燕麥麵包。這才是真正生活,西塞啃完骨頭上的最後一點肉,對自己說。可口的食物,麥酒呼之即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樣生活過了。第二杯酒用來下菜,第三杯把它們全部衝下肚,第四杯麼,沒人說不可以吧。酒足飯飽之後他付給老闆一個銀鹿幣,居然還能找回了一把銅幣。

“年輕的騎士,夜晚露宿在野外是十分危險的,有一群卑鄙、下流的噁心生物——哥布林在附近出沒,”酒店老闆奧格那好心提醒,“或者你陰天去將這些麻煩搞定,今天晚上的住宿費就不收你的了,也許村長還會給你一筆賞金。”聽完之後,西塞大為意動,更好也可以瞭解自己目前的實力,以及驗證自己的某些想法。

注:雨月、風月、芽月、花月、牧月、獲月、熱月、果月、葡月、霧月、霜月、雪月分別對應一年的12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