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後院兒的門兒,平常都開著的堂屋此時卻關著。

她們走過去才看見許蘭正蹲在門口拿著根炭火燒過的棍子,把一團黑漆漆的衣服架起來往一個筐子裡裝。

見她們進來,她忙丟下棍子站起來,匆忙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淚低聲說:“她在裡頭洗澡呢,你們稍微等等吧!”

話剛說完,本來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她這哭的,徐櫻和王彩霞都莫名其妙。

王彩霞甚至以為她是怕自個兒,忙軟聲說:“沒事兒,等就等,你別哭,有啥都慢慢兒說,別害怕啊?”

許蘭忙搖頭:“我不是,不是害怕,我是難受。王同志你是沒看見,她脫了衣服,身上全是傷,打的、燙的、跳蚤臭蟲咬的,就是我爹重男輕女,三天兩頭打罵我的時候,我都不是那麼個樣兒。就這,她為了體面點兒,來之前還想在冰河裡洗個澡,結果,結果還差點兒讓人給強了!”

說著眼淚嘩嘩的又往下掉。

徐櫻看她再抹下去,一張臉非得都黑了,趕緊塞給她張手絹,提醒她擦擦。

她也不嫌丟人,接過來,一邊擦,一邊繼續哭:“櫻子,王同志,你們說都這世道了,咋還能有這樣欺負女人的事兒?那些男人們就沒人管嗎?!”

不是沒人管,是管不過來,甚至沒法管。

他們這地方既因為煤炭相對富裕,卻也因為閉塞而封建落後,而千年以來壓在女人身上的本來就不止封建這一座大山,還有更多,這些山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移開的,甚至有的地方根本移不開!

王彩霞是從基層幹上來的,她知道有些閉塞的村子甚至殺自家閨女、媳婦兒都不算違法,就是當民警的想管,村兒裡都有人攔著不許管!

好在這些現象隨著方同志一村一村的走訪已經在慢慢改變,可那也需要時間。

更何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視察組走了以後那些地方會不會故態復萌又恢復原來的樣子?

許蘭這一個問題倒讓她陷入沉思,沉默了好一陣。

半晌屋裡傳來些動靜,她才回過神,看許蘭還在哭,就安慰她:“別哭了,你放心,只要情況屬實我們是一定會管的。咱們是法治國家,誰都不能逃脫法律的制裁。你應該也聽說過餃子館兒原來那孫德興吧,那不就是因為犯了欺詐罪,現在還在大牢裡待著呢?所以你要相信國家,相信法律,也請你一定相信我!”

她說話這麼真誠,又是個警察,穿著警服,還舉出了孫德興的例子,許蘭哪兒有不相信的道理。

當下她就滿懷希望的說:“民警同志,你可一定要給她主持公道,不要因為她犯過錯就不管她!”

王彩霞連連點頭,保證說:“一碼是一碼,她現在是受害人,我們會保護受害人。”

結果這話又把許蘭給感動哭了。

幸好這時候裡面開了門,紀茹芳紅著眼睛出來,看到他們,忙跟王彩霞握手。

“她情緒咋樣啊?”王彩霞先低聲詢問。

紀茹芳擦了擦同樣紅著的眼睛,說:“哭也哭過了,我答應她留在餃子館兒裡住,她就啥都說出來了,也答應報警。”

王彩霞點點頭,又對紀茹芳道了謝,就跟著她一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