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方同志啊,多老實的人!”言下之意,你別可著老實人欺負!

“他十六,我十三,他大我三歲,我欺負他?”徐櫻反問。

楊花兒眨眨眼,覺得是這道理。

大概徐櫻平常當家作主慣了,哪怕明知道她還是個小蘿蔔丁,整個飯館兒裡也沒人把她當個娃娃,也就更沒法立刻意識到,無論是沒心沒肺的方向陽,還是看起來穩重其實內向的方遒,其實都比徐櫻要大很多。

為什麼呢?

因為人家沒經歷過苦,也不用像她這樣,得日日夜夜的想辦法撐著個餃子館兒,養活好幾個人。

楊花兒一時有點兒心疼徐櫻,心裡沉甸甸的,也就開不出玩笑了。

方遒一共打了三次水過來,每次打過來,就在門口看著她們忙。

徐櫻端鍋,他趕緊過去接過來放一邊。

徐櫻燒水,他趕緊幫忙遞柴火生火。

徐櫻整理食材,他趕緊幫忙遞東西,看著她把一樣樣都歸置在貼了條子的廚房裡,眼裡全是藏不住的欣賞。

她辦事可真條理、真利落。

廚房忙完,方向陽的胃脹已經好多了,他閒不住的在院子裡轉悠著,一會兒給紀茹芳講京裡國營大飯店的那頓飯,一會兒又說他們市游泳隊兒的笑話,把紀茹芳樂的前仰後合,恨不得當場認個兒子—要不是考慮到怕自個兒配不上。

徐櫻和方遒也不打擾他們,留著楊花兒一個人整理後續,他倆進屋裡看她那便宜外公留下的書。

可到了外面廳裡,方遒就不動了。

徐櫻推開臥室門,發覺他沒跟上來,回頭奇怪的問:“站那兒幹嘛?你不是要看書?”

方遒窘迫,低聲解釋:“那是你……臥室。”

徐櫻歪頭笑了:“你咋這麼老封建呢?我這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的閨房,就是個睡覺的地兒,沒啥不能給人看的。何況書都在這裡頭,你不進來咋看?”

方遒沉默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了,這才邁開腳步,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坦蕩進了她臥室,目不斜視,頭不偏移,進來就只盯著書架。

別說,便宜外公雖然老封建的秉持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沒讓紀茹芳認一個字兒,讀一本書,自個兒書架上的書卻不少。

除了徐櫻準備借出去的《隨園食單》,這裡面光菜譜類的就還有著名的《飲食正要》和《飲食須知》,這兩本作為飲食類的專業書籍,是元代以後歷代皇宮負責皇帝后妃飲食員工們的必學手冊。

更別提還有《雲林堂飲食制度集》、《易牙遺意》這類略顯偏門一點的民間隨筆類食譜,另外一些難得一見的“閒書”、“小書”也不少,比如《花史左編》、《香譜》、《長物志》、《夢溪筆談》、《徐霞客遊記》、《中國庭園記》等等,把方遒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難以置信的問:“這些都是你外公留下的?”

“不確定,我沒見過他,我娘也沒怎麼見過他看書,這些都是從他留下的一口木箱子裡翻出來的。”

徐櫻淡淡說著,方遒已經從一頭轉過來,正好看到她桌上那本《卡拉馬佐夫兄弟》,驚訝的問:“你看陀思妥耶夫斯基?”

“是我孃的,她小時候崇拜讀書人,外公死以後,她偶爾看到啥不認識的書就喜歡買回來,我也沒想到她能買到這些。”徐櫻覺得有意思。

方遒卻皺眉沉思了許久,無比認真的說:“徐櫻,我覺得,你是跟書有緣的人。你的未來一定在很遠的地方!”

哦,那你說對了!

徐櫻暗暗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