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時,安阿來夫十九歲了,早已經不再念書回家務農的他,已經成長為合格的莊稼把式了。在紅樓市初中裡學到的那些知識,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就飯兒吃了。

安七十七虛歲已是半百了。算不上是老頭兒,但在月牙河村裡說是“小老頭兒”,一點兒都不過分。這兩年又試探著開始養上幾隻羊,夢想著還能“發羊財”,好給兒子娶媳婦。

父子倆分工還算明確,阿來夫重點侍弄地裡的莊稼,七十七經管家裡的羊。以前地裡實在忙不過來,其其格也會上手,但現在又是“薩仁”又是“塔拉”的,左手扯一個、右手還得抱一個,光照顧這倆孩子就累得腰痠背痛的。

安辛氏自從那一場大病後,身體不像從前那麼硬朗了。當然,生活能自理,只是全家人都不放心,不想讓她身邊長時間離開人。莎林娜的主要任務就是看護好老婆婆。

袁振富有時下班早或趕上休息日,自然會到地裡幫忙。可他在農活方面絕對就是個“半拉子”,在很多方面都趕不上阿來夫。但是,阿來夫也有自己的毛病,那就是幹活毛毛草草,快是挺快,質量卻不高。就拿鏟地來說吧,有時不小心把苗剷掉了,有時表面看著是把草用鋤頭摟了下來,可下面的根兒還和土地親密地連著,不要說下雨,有點兒露水的潮氣它都得緩過來瘋長。

袁振富幹活慢,卻很細緻,一鏟是一鏟,質量很高、效果很好。

“阿來夫,你看你鏟的地,連湯帶水兒的,跟那——啥刨的一樣!”袁振富是想說“跟那狗刨的一樣”,“狗”到了嘴邊卻沒好意思說出口。

阿來夫竟然振振有詞:姐夫,沒事兒。我幹得快,你鏟一根兒壟,我能鏟兩根兒。等抽出時間,我再鏟上一遍,兩遍總比一遍強。

袁振富還要再給阿來夫講講道理,轉念一想他已經不是自己的學生了,而且都長大,算了吧。所以,落在後面的袁振富在鏟好自己的田壟時,還要照看一下阿來夫鏟的地,就像當初給他批改作業一樣,把錯誤一一修改。每一次到了地頭兒兩人相遇,袁振富還是忍不住給予幾句旁敲側擊的批評。阿來夫嘻嘻一笑,並不生氣,估計也沒往心裡去,你說你的,我幹我的,不產生任何因果關係。

事實上,阿來夫覺得姐夫一來,自己的壓力就很大,好像幹活兒都特別累。但是,有些話不能和自己的姐夫、曾經的老師講啊,他就悄悄地和姐姐說:

“姐,我姐夫上一天課都挺累的了,特別是碰到淘氣的學生,老鬧心了。你就別讓他去地裡了,我看著都心疼。”

其其格瞅著弟弟,他太瞭解自己的弟弟了,這小子才不會因為心疼人而主動捨棄一個勞動力的,哪怕不是個老把式。

“你啊,是不是煩你姐夫總說你了?”

阿來夫嘻嘻一笑,說:煩啥啊煩?才不是呢。再說,上學的時候就被訓習慣了,不挨訓還難受呢。

其其格:你就是賤皮子。

“主要就是怕我姐夫他累著。”

“我替你姐夫謝謝你的好心。但是,他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我這兒有薩仁和塔拉拖累著出不去,你姐夫咋也頂個半拉子吧?咱家的日子,不多付出怎麼能過好呢?”

阿來夫看姐姐態度如此堅決,而且感覺到姐姐應該是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如果再深說的話,她就敢揭自己的老底兒了,算了吧。訓就訓吧,硬著頭皮挺著,反正自己也不往心裡去。

…………

一上班,袁振富就沒時間往地裡跑了。

阿來夫去地裡之後,安七十七把幾隻寶貝羊趕到月牙河邊兒的草地上去放。看到這幾隻羊吃得穩當、附近又沒有莊稼地,他就匆匆回到家,要趁此機會起圈裡的羊糞。

安七十七扔了十多鍬,感覺到力不從心了,進屋來歇歇。

莎林娜看到安七十七滿頭大汗,就扔過毛巾讓他擦擦。

安辛氏心疼兒子,說:幹不了就別逞能。還當自己是年輕小夥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