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伴隨著刺史府大門的開啟,令周濤和方寒始料未及的情景出現了。

刺史府外面不是沒有人,正相反,外面簡直是人山人海,雍州府外面,本就是人口密集的地區,外面聚集了這麼多的人,並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外面的百姓,都很平靜,依稀能看到,他們都是排著隊的。大隊伍領先的,是當地的縣令,往後,各個小隊的隊首,必定是當地的里正。

秩序....正常得令人害怕。

見刺史出來了,兩個縣令就匆匆的趕過來,行禮還沒結束,就詢問道:“周刺史,朝廷的文書,所言可真?老弱孤寡,真的能得到這麼多的糧食?”

周濤點點頭說:“朝廷斷然是不會在詔書上作假的,既然說了是那些,就不會有錯。”

令周濤意外的是,聽到他的話,兩個縣令,卻欣喜的跳了起來。

見兩個人的欣喜,不似作假,周濤不由得疑惑道:“以往賑災,都是以戶為單位,不曾特定到老弱孤寡的身上,為何你們還這麼高興?要知道,青壯的口糧,還需要自己去掙啊!”

跟周濤最熟悉的縣令羅子敬拱手道:“刺史有所不知,以往,就算是以戶為計量散發賑災的糧食,百姓依然要挖野菜、啃樹皮,因為,分發的糧食,根本就不夠。但是這一次,卻不是撥來糧食,再分散下去,而是固定了每個人,能得到多少的糧食。如果朝廷所言非虛,至少,老弱孤寡,就算是不去挖菜,也能果腹了。”

另一個縣令也說:“至於青壯,既然朝廷要開工,在工地幹活,怎麼也能吃飽。如今旱災之下,無處可去,他們能在工地混飽肚子,家裡的老弱也能憑藉救濟吃飽肚子,災難不就扛過去了?”

周濤也不是蠢蛋,這麼一計算,頓時發現了不一樣。

可笑自己自負聰明,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如果真的是這樣,百姓能夠接受,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啊!

說起開工的事情,羅子敬就拱手道:“刺史,下官轄境內的青壯,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只要幫助下官把賑災的糧食運回去以後,就會前往長安。您看看,刺史府是不是派遣一個官員,專門帶隊?”

周濤這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別駕,還沒開口,就見別駕方寒拱手行禮了。

“帶領青壯去長安做工的事情,就交給下官吧。”

周濤笑著點點頭,說:“這次從長安帶隊回來,你怎麼也該頂替本官的位置了。有這份功勞打底,你這個刺史,也更能服眾啊。”

方寒抬起頭,臉上的笑意簡直濃郁到化不開。

雍州周邊的眾人,並沒有等待多長時間,戶部運輸糧食的隊伍,就趕著驢車,將一車車的糧食,運到了刺史府門前。

沒有爭搶,兩個縣令和各自的里正,報上各自轄境內的老弱孤寡人數。簽字畫押以後,就由各自的青壯,用驢車或者乾脆抬著、扛著的,把糧食帶走了。

而兩個縣的百姓,都得到糧食以後,因為旱災持續到現在的緊張情緒,就像是夏日的冰霜一般,飛快的消散。

至於青壯,則每人帶了一點口糧,就匯聚到刺史府,準備等到雍州境內所有的青壯都聚齊以後,前往長安....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

百姓在得到朝廷賑災的糧食以後,都笑得開懷,而長安周邊糧店的掌櫃,則痛哭流涕。難得等到了一場旱災,準備大賺一筆,誰知道,朝廷的賑濟糧,這麼快就散發下去了。而他們的糧食,連零頭都還沒有散出去,只是坑了一部分富商勳貴或者富戶而已。

最慘的,還是散盡家財,全部買成糧食,準備大賺一筆的傢伙。他們用高昂的進價,從世家的渠道,購買到了糧食,又加上了高額的利潤,準備大賺一筆。然而,伴隨著朝廷的動作,他們的糧食,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無人問津了。

糧食沒人買,那就是廢物,自己家吃的話,吃一百年都夠了。而釀酒....災年,朝廷必定頒佈禁酒令,不能釀成酒,這些糧食也只能爛在倉庫裡。

而若是平價售出,他們一枚銅板的利潤都得不到,反而家產直接縮水了一半以上。

不止一個普通的糧商,大醉之後,痛哭流涕的詢問周邊的人:“老子的家產,去了哪裡?”

他們的家產去了哪裡?自然是進了世家的口袋。

然而,平白無故發了小財的世家,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們所有人,除了鄭家,都收到了東宮的信函,要求將糧食,大量的供給給東宮,東宮準備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修建一條世上第一的官路。當然,名為官路,卻是太子的私有物,因此,走官路的商人,是要上繳過路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