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月懶得去看被打的人是誰,也懶得關心這些學徒堂倌為什麼打人,但是那群人卻完全的擋在了自己面前,一點讓她溜到茅廁裡的縫隙都不給人留。

無奈,小丫頭只能扯了扯比她高出好多個腦袋的男人的衣服,仰著腦袋毫無畏懼道:“麻煩讓一讓,你們都在這擠著,還怎麼叫人去茅廁啊!”

堂倌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會忽然冒出一個小丫頭來,他愣愣的應了聲,給人讓開了位置。

堂倌高大的身影在面前撤開後,唐星月才看到了被一群人圍著揍的可憐蟲是誰。

那還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孩子,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被揍了一身的血,露在外面的面板都是黑黝黝的。彼時這可憐蟲正縮在地上,雙手護住腦袋,默默承受著不斷襲來的傷害,似乎是察覺到打他的人停下了動作,於是便悄悄地移了移手,抬起了頭,這一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正站著一個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她個子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圓,水靈靈的,兩根羊角辮在頭頂上晃來晃去,看起來格外的討人歡喜。

唐星月也正巧和可憐蟲對上了目光,她看不清可憐蟲的臉,卻看到了可憐蟲那一雙如被清晨露水所洗過的明亮眼睛。

真是奇怪,這人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怎麼偏偏那雙眼睛卻能那麼幹淨?

唐星月覺得稀奇,多看了幾眼那個可憐蟲,就跑到茅廁裡去解決生理需求了。

興許是唐星月的忽然冒出打斷了堂倌們本來想要暴揍可憐蟲一頓的想法,他們頓時失去了打人的念頭,對可憐蟲威脅了幾句後就把他從酒肆裡扔了出去,然後四散離開,各幹各的事去。

畢竟,沒有人會想讓小姑娘美好的眼睛裡沾染上灰色的汙穢,在一個孩子面前打人,無論怎麼想都是有些不妥的。

司萊緩了一陣,才撐著渾身劇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從懷裡掏出了半個被人咬過的窩窩頭,很珍惜的拍了拍窩窩頭上沾到的灰,這是他好不容易才從酒肆的剩飯剩菜裡偷來的。

司萊咬了一口,這窩窩頭可真好吃啊。

“汪,汪汪汪!”

一隻黑色的小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它和他都一樣瘦,身上都一樣的沾滿了髒兮兮的灰塵。

黑狗沒有上前,只是縮在離司萊有幾步路的一個角落裡,發出陣陣嗚咽,兩隻漆黑清亮的眼睛直溜溜的朝司萊身上看。

司萊看了看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被人咬過一口的窩窩頭,猶豫片刻,還是掰了一小塊,朝黑狗扔過去。

黑狗發出一陣歡喜的汪汪,低頭迅速把窩窩頭叼在了嘴裡,幾口吃完,又走到司萊跟前,發出幾聲感激的汪汪。

司萊咬著窩窩頭,伸手在黑狗髒兮兮的脊背上順了幾下毛。

“你的家人呢?”司萊問狗。

黑狗汪了汪,似乎在說我不知道。

“是嗎。”司萊嘆了口氣,“那我比你幸運,我知道我的家人在哪。”

黑狗又汪了兩聲。

“不過知道也沒什麼用,他們並不喜歡我,他們不把我當成家人……你之後要去哪?”

“汪汪!”

“你也不知道嗎?好吧,那我就和你就個伴吧,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了。”

“汪汪汪!”

“嗯嗯,我也覺得剛才的窩窩頭很好吃,如果明天還能吃到那樣的窩窩頭就好了。”

楓葉樹下,一人一狗蹲在路邊,人是個半大的男孩,狗是條半大的黑狗,明明所屬的物種不同,但望向遠方的雙眼卻出奇的一樣,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睛。

漆黑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