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遠舟循聲劈開巽位的岩石,露出半截青銅鐘。鐘身銘文記載著驚悚的往事:“庚子年春,七劍瘟宿主以血釀酒,飲者皆見歸墟幻象。”

當他要細看時,鍾內突然射出七枚帶霜紋的銅釘。沈夢秋旋身甩出水袖,捲走了暗器,袖口銀紋與銅釘碰撞出《廣陵散》的殺伐之音。

“小心鐘磬傳功!”她銀針封住薛遠舟的聽宮穴,“這是鎮武司的攝魂術!”

薛遠舟已入幻境,看陸九淵丹爐前練功,青冥劍氣是由他心口血絲變的。當他靠近時,幻象師父轉頭,七竅流出血:“遠舟,劍魄快醒了…”

霜刃突然自行飛向青銅鐘,劍格上的螭紋與鐘身銘文嵌合。沈夢秋疾呼:“別讓劍氣共鳴!”卻見薛遠舟封脈鎖鏈盡數崩斷,渾身霜紋如活物般湧向青銅鐘。

月華大盛之時,鐘身浮現歸墟海圖,某個被硃砂圈注的島嶼正與藥櫃暗格中的殘葉標記重合。薛遠舟聽到自己喉嚨發出非人的低吼:“七月雪……劍魄……歸墟……”青銅鐘震顫的餘韻裹挾著海風的鹹腥,他眼中的霜紋暴漲如蛛網。沈夢秋的銀針在觸及他太陽穴的剎那,針尾冰珠竟映出陸九淵執劍自刎的殘影。

“師父!”薛遠舟嘶吼震碎鐘面的寒霜,霜刃突然調轉劍鋒刺向自己心口,“這劍氣……在吞我神智!”

沈夢秋甩出銀鏈纏住劍柄,鍊墜的玉玲瓏碎片劃破月光:“快看鐘內銘文!”青銅鐘裂開的豁口處,七道霜紋正拼成《素問》中的“氣逆”篇。

薛遠舟強運九疊勁第八重,掌風掃過銘文時忽然怔住——那些扭曲的篆文遇血竟顯化出師父的筆跡:“甲午年霜降,鎮武司取七劍瘟宿主煉血醅,吾不得已改《劍典》……”

“所以,篡改心法是為了救人?”他輕輕觸控著‘不得已’三字因歲月侵蝕而形成的凹陷,青苔之下隱約可見暗紅色的血漬,他不禁質問道:‘為何你要欺騙我,讓我白白浪費了二十年的修煉時光?’

沈夢秋突然扯開他的衣襟,封脈鎖鏈已蔓延至膻中穴:“你體內的劍氣正在呼應血醅酒的配方!”她耳墜的殘片不慎劃破了指尖,一滴鮮血隨之彈向青銅鐘的缺口,她急切地指示道:“看這血珠所指引的方向!”

血珠沿著鍾內壁緩緩遊走,最終呈現出北斗七星的形狀,其所指之處正是藥王谷東北方向的一座孤峰。薛遠舟霜刃劈開鐘頂的懸鈕,墜落的青銅碎塊在月光下組成半闕《青冥劍典》,其中“歸墟”篇的墨跡未乾。

“是師父新寫的!”他劍氣震碎碎塊,霜紋卻在空中凝成海圖,“歸墟……七月雪……難道劍魄藏在……”

沈夢秋銀針突然刺入他的玉枕穴:“屏息!灰隼群來了!”夜空中傳來七短三長隼之啼鳴,其振翅之聲竟與滄浪劍宗覆滅之日不謀而合。

薛遠舟揮劍斬斷襲來的隼羽,飄落的黑羽遇血即燃,青冥色的火焰在地上拼出“子時醫廬”四字。他忽地嗅到一股熟悉的龍腦香氣,這氣息與三年前遭刺客伏擊時,那些刺客身上所散發之味一般無二。

“是鎮武司的追魂香!”沈夢秋甩出水袖卷滅火焰,“快用九疊勁震碎坎位藥碾!”

薛遠舟猛然揮動劍氣,猶如怒濤般洶湧澎湃地拍向藥碾,紫黑色的藥粉在強勁的風力作用下,瞬間被吹散,化作了一片朦朧的冰霧。霧中顯影出陸九淵臨終的場景:老者在青銅丹爐前以指蘸血,在爐壁上寫下“劍氣噬主,非攻即死”。

“原來師父是自絕經脈……”薛遠舟踉蹌撞上曬藥臺,稱藥杆突然自行轉動,銅星刻度指向他懷中的玉佩,“沈姑娘!這玉佩的裂紋……”

沈夢秋耳墜之殘片猛然飛向玉佩缺口,觸動機關,玉玲瓏暗格應聲而開。半片染血的航海日誌飄出,焦邊處的小楷記載著:“庚子年驚蟄,攜劍魄宿主遠舟赴歸墟,遇鎮武司截殺……”

“我是劍魄宿主?”薛遠舟封脈鎖鏈突然盡數崩斷,霜紋如活物般湧向青銅丹爐,“三年前師父帶我出海是為了……”

沈夢秋的銀針在丹爐鏽跡上刮出火星:“看這裡!”鐵鏽遇熱顯影出血醅酒的配方,其中“劍魄宿主心頭血”被硃砂圈注,旁批“遠舟庚子年霜降生”。

“原來我生辰就是藥引的時辰!”薛遠舟霜刃劈向丹爐,青銅鳴響震落頂蓋的殘片,“所以他們三年前……”

散落的殘片落地後,竟拼湊出一幅半成的經脈圖,這幅圖與沈夢秋所傳授的封脈之術存在著顯著的差異。她猛地抓住薛遠舟的手腕,急切地喊道:‘快走!青銅鐘正在重新組合!’

碎裂的鐘片正被霜紋牽引著懸浮重組,新成型的鐘身銘文記載著駭人的真相:“青冥非劍氣,乃歸墟活物,宿主十九載成劍魄。”薛遠舟算著自己的年歲,突然嘔出青黑色的血塊。

“你三年前本該成劍魄。”沈夢秋以銀針引出血中的霜紋,“陸宗主改你命格,代價是滄浪劍宗三百條性命。”

曬藥臺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寒鐵鑄就的劍冢。七柄帶霜紋的斷劍倒插成北斗狀,中央玉碑刻著“罪徒陸九淵”五字。薛遠舟揮動劍氣,輕輕掃過碑面,只見碎玉之中猛然飛出三百枚刻有姓名的銅錢。

“是買命錢……”沈夢秋拾起刻有自己生辰的銅錢,“當年藥王谷用此法為弟子續命。”

薛遠舟忽然按住狂跳的太陽穴,零碎的記憶如潮湧來:三年前海船上,陸九淵將玉佩按入他心口:“遠舟,改你命格需斬塵緣,從今往後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