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權靠在椅背上,手指輕點著桌面,忽然話鋒一轉,“拿下平津後,我一直在考慮,如何安置你。”

蔡益神色一動,忽然笑道,“世人都說,狡兔死,走狗烹,姑娘已拿下平津,曲靖這最後兩城,如今,整個幽州都在您掌控之下,似乎的確沒有理由,再留下我這個前幽州刺史。”

沈傾權不接話茬,“蔡廣平是你蔡氏旁系,他與我合作,一為形勢所迫,二為自保,三,則為你。”

她雙眼微眯,“此人心機深沉,手下又有眾多將士,比起我這個外姓之人,顯然你這個侄兒,更值得他擁簇。”

“所以,姑娘委我重任,也是為安撫他?” 蔡益笑了笑,“沈姑娘籌謀何事,是否都會說的這麼清楚?”

沈傾權垂眸,“分人吧。”

“那為何姑娘會告訴我?”

“我以為蔡公子,是寧願聽真話,也不願虛以委蛇的人。”

蔡益愣了愣,面露無奈,“姑娘向來都如此直白嗎?”

不知怎的,越是跟這女子接觸,越覺得她有趣。

看似心機似海,卻又不屑玩弄陰謀陽略。剛看到她殺伐果決的一面,可眼下她的坦誠不公,又讓他覺得矛盾重重。

他從未懷疑她的聰慧和膽識,她更非天真之人,在這樣道德淪喪混亂血腥的世道,天真之人,活不長。

她有野心,有手腕,見識與眼界,更不輸於當世任何一位豪傑,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她是站在光下的掌權者,彷彿有她在的地方,陰影就會遠離。

想到紅纓樓的那位主子,他忽然明白,他為何會對她另眼相待。

“姑娘的擔憂,蔡某清楚。只是蔡某能力有限,對蔡廣平而言,在下,也不過是他一塊踏板石。無論姑娘做任何決定,都無需考慮在下。”

蔡益言下之意,是他與蔡廣平之間,也最多隻是合作關係。

沈傾權淡笑,跟聰明人講話,就是輕鬆。

兩人又說了幾句,蔡益提起了蔡康紳。

“多謝姑娘將他交交於我處置。”

蔡康紳被奪了權,蔡益找到他時,他半邊身子中風,癱在床上已連話都說不清。蔡益對這個血緣上的父親,沒有太多同情。之所以沒殺他,是不想這麼輕易讓他解脫。

他活著,親眼看到蔡氏崩塌,幽州被奪,餘生只能躺在床上,變成個廢人,這樣的結局,才最適合他。

母親和老奴泉下有知,也能死而瞑目。

他也算報仇了。

只是大仇得報,他長期繃著的那根弦忽然松下,讓蔡益有些悵然若失。

不知前路如何抉擇。

如今的幽州,已更名改姓,他這個蔡氏最後的血脈,留在這裡也只會尷尬。

只是這畢竟是他生活多年的故土……

“蔡公子可想好未來有何打算?”沈傾權似乎看出了他的躊躇。

蔡益深深凝望她,沒說話。

“若蔡公子暫無打算,不如留在我這裡?”

蔡益挑眉,“姑娘留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在身邊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