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佇立在高坡上,俯瞰遠處河間城。

高大的城牆,高約五六丈,固若金湯。城牆上方,火把閃爍,時不時能看到巡邏的守兵。

只是也不過四五人,偶爾還會聚在一起說話。

看來這河間城夜間的防守,不算嚴密。

這時,兩人聽到腳步聲,是沈父。

沈宇松看出來沈父有話想說,就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傾兒,你沒有什麼話想對為父說麼?”

“父親想問什麼?”

沈傾權心知,這一場談話不可避免,也早有準備。

“你越來越大,如今,連為父也越發看不懂你的心思了。”沈雋程神色有些黯然。

“父親可是在責怪我白天太過沖動?”

沈雋程沉默,卻也是預設。

“又或者,父親覺得我殺戮太重?”

“傾兒,你從前不是這樣!我知道,因為沈家覆滅,我們途中多次九死一生,你有時會不得不做出一些違心之事。可我擔心,再這麼下去,你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沈雋程面露擔憂,“傾兒,手上一旦沾染血腥,就很難再回頭。”

他並不怨傾兒為了自保而殺人,可今日,傾兒殺那個蔡小公子時,眼睛都沒眨。

那時他就察覺,傾兒不一樣了。

還有那些蔡府的僕人,沈沁潔……

有時屠刀揮下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放下。

他不願女兒變成一個冷血的劊子手,更不希望她未來充滿煞氣。縱使天地不仁,他也希望他的女兒,能心懷曙光。

“父親以為,這亂世之中,什麼最重要?”沈傾權開口。

“仁,義。為父以為,現今世道禮樂崩壞,道德淪喪,皆因上位者殘暴不仁導致。若上位者一能忠君,二能以仁義之心治理藩屬,善待百姓,則政通,人和。”

沈傾權轉身,“女兒以為,亂世之中,最重要的,是兵權。父親真以為,只是靠著仁義,就能將這亂世蕩平?還天下海清河晏?手若無兵無權,那父親所說的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

沈雋程臉色微變。

“尊嚴,只在劍鋒之上。仁義,只在盛世之間。人性,經不起考驗。”

“上位者貪名,逐利,勾心鬥角,乃天性。你不能用道德去約束他們,只能用血,和劍,讓他們臣服。否則,歷朝歷代,何以毀滅更迭?史書上又哪來的‘血跡斑斑’?”

一番話,讓沈雋程啞口無言。

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他從不知,女兒會有這般見地!振聾發聵,讓他無力反駁!

“沈家遭此滅頂之災,追其原因,就是沈家之名太過,引得帝王忌憚。但更主要的,是寧國侯府。”

“傾兒,你……”沈雋程心中一驚。

“父親不必隱瞞,我都知道。寧國候府,寧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