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文在側花園的亭子裡揹著手賞花,站在他身後的,是難得進寢殿一次的鐘禮林。

這段時間以來,韓東文一反常態地頻繁與三司接觸,接連幹出若干大事,時機上又都頗為要緊,基本上連經太書閣的手的時間都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這位閣監實在沒有什麼插手的餘地。

直到韓東文的一通操作結束,在短短几日中接連招引異人、打進白蘭山奪回蒂爾達大公,西亞教會與泗蒙關係徹底鬧僵,雙方如臨大敵的現在,韓東文才第一次將他招進宮內。

為了什麼呢?

鍾禮林這樣想著,望著韓東文。

他只覺得面前這個悠然賞花的殿下彷彿有許多地方都在無聲無息地改變, 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

等到回過神來的現在, 鍾禮林才發現韓東文要做的事情,竟然七彎八拐地大多做成了, 這給了他一種近乎荒唐的錯覺,彷彿事情原本就該如此進行似的。

但是從什麼時候殿下忽然變了呢?

是從寢殿浴血之後?

不,還要更早,是從出訪西亞之後嗎?

鍾禮林想不通,他同樣想不通的,還有為何殿下今日要將自己招進宮中。

“鍾禮林,你看這花叫什麼花?”

韓東文隨口一問,鍾禮林眼神微愣,答道:“殿下,臣不通園藝花材,喚不出名來,慚愧。”

韓東文一笑,擺了擺手:“無妨,你畢竟不是園丁,是個閣監嘛。”

鍾禮林聽罷抬起頭來,有些訝然地看著韓東文。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不復雜, 他聽得懂殿下有意提醒自己盡閣監之責。

既然提醒自己盡責,那意思是眼下自己有所失職?

“前日國兵總司進宮稟報軍情, 太書閣老文永行同行,你可知我們談了些什麼?”

韓東文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鍾禮林的表情。

文永行作為韓東文兒時的先生,他一直都尊稱一聲恩師,而鍾禮林亦拜了文永行為師。

韓東文與鍾禮林之間,若是用官職來指代文永行,是很少見的。

這樣刻意的生疏往往是劃清界限的先兆,而韓東文自從知曉國金司總司文殊同為文永行遠親後,便一直在心中有著如此的芥蒂。

原本的瘟君應當是知道這層關係的,所以文永行沒有一天掛在嘴邊說這親屬關係,也不能算他的錯。

但有了這層關係,韓東文便發現自己沒法像原先那般放心文永行了。

國金司是什麼樣的所在?

不談職責,先帝靖宗裡通境外勾連對抗兵法兩司穩權,下場十分清楚明瞭。

靖宗病崩,國金總司文殊同打入天牢定法閣。

在這小小的泗蒙,已經是天地異變級別的政治地震了。

這樣一位要犯,與你文永行有遠親, 起碼在韓東文眼中看來, 味道就有些值得琢磨了。

尤其是幾天之前, 文永行在澹臺復稟報軍情,自己將皇子皋的事情和盤托出的時候,不經意表現出的那種“我也需要知道”的感覺,讓韓東文不得不警惕起來。

韓東文不起眼的注目之下,只看到鍾禮林的表情稍顯疑惑,略作思考,接著閃過一絲訝異與不信。

感覺意外……是嗎?

鍾禮林不知情?

“閣老並未與臣透露。”鍾禮林拱手答道。

韓東文點了點頭,將手從懷中掏出兩張摺子,放到花亭中央的桌上:

“你看看。”

這兩張摺子,均是他在前一天收到的。

第一張,來自兵司總司澹臺復,與法司總司江寧蘊,稟明西亞大公蒂爾達有可能恢復,但出手相幫的是國金總司文殊同,或許要將他從定法閣中放出來,才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