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喝點小酒也是可以的。

倆人先是各自回家,而後房玄齡帶著老婆拜訪杜府。女人們自去說女人們的話,杜如晦和房玄齡則聚在一起喝酒閒聊。

“不瞞你說,今日攤丁入畝之制順利透過,我心裡說不上來高興也說不上來不高興。”房玄齡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杜如晦問道:“什麼意思?”

房玄齡解釋道:“此事若是放在之前,朝臣們必會全力反對,但是現在卻無人敢置喙。”

說到這裡,房玄齡咬住舌頭,抿嘴不語。

杜如晦瞧了他一樣,靠著椅子,雙眸一時之間閃爍不已。

“此處只你我二人,有什麼話,直言便是。”

房玄齡嘆道:“攤丁入畝是好制度,可我們不能保證,陛下每一次要行開創之舉,都是如此。而今日,已無人敢在陛下面前說半個不字,往後又該怎麼辦呢。”

沉默許久,杜如晦道:“你的想法很危險,膽子也很大。”

清風徐來,吹皺茶水波紋。

“是,我膽子很大,想法確實很危險。”房玄齡承認,隨後又惆悵道:“可你想過沒有,聖人所作功績,能與之比肩者,古來少有,我私心希望,聖人能做千古聖君,為萬世敬仰。”

“你的想法,倒是和魏徵漸漸相似。”杜如晦道:“從前,魏徵也是這麼想的,他希望聖人能成為完美無缺的聖人。可是,他忘記了一點。”

“什麼?”房玄齡蹙眉。

“聖人自己並不在乎那些東西。”杜如晦講述道:“聖人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百姓,說的深刻些,乃是為了大唐萬千子民。以大唐眼下蒸蒸日上的勢頭,聖人完全可以不用推行攤丁入畝之制,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你可以說聖人是為了對付世家,但不能否認的是,最大得益的卻是百姓。”

房玄齡思量這句話,說道:“你知道的,我的意思並不是攤丁入畝制度。”

“我知道。”杜如晦道:“我明白你的擔心,但你所擔心的,不正是我等為臣者,應該時時輔佐聖人的覺悟麼。何況,聖人自己可清楚著呢。別的不知道,單說此前封禪一事,聖人連此事都能拒絕,你就應該知道聖人的清明之心是如何堅定。”

聞言,房玄齡一怔,而後頷首,“是了,確是如此。”

杜如晦道:“我微末之時,得聖人看重提拔,一路跟著聖人走到今天,自付有些瞭解聖人。為天下子民,聖人的心,要比我們更加熱切。我從沒想過,聖人出身貴胄,卻能如此體恤小民。現在,將來,我們都要全心全意效忠聖人,為聖人解決疑難,輔佐聖人造就盛世大唐。如此,將來史書之上,你我亦可名列其中。”

“合該如何。”房玄齡點頭,舉起酒杯,“來。”

“來。”

砰的一聲脆響,兩人飲酒長笑。

放下酒杯,房玄齡笑著說道:“此番卻是我著相了。”

“無妨,你也是一心為聖人。”杜如晦微微一笑,說道:“心為君上,便是忠。”

兩人相視,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