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老對手離開,劉文靜的心裡忽然有些緊張。他心裡最大依仗,其實是在賭裴寂不敢殺他。

劉文起府邸上搜出來贓物,這是事實,無法改變,那個小妾的口供更是鐵證。再加上秦王在背後推波助瀾,想要依靠太子來幫助他渡過這次危機,說實話,希望不大。

因為他很清楚,秦王絕不會放過這次對付他的機會。

唯一能幫他的,是老對手裴寂。他之所以對裴寂說那些話,其實是想要告訴裴寂一個道理。

狡兔死,走狗烹。

只要他劉文靜活著,裴寂才能得到皇帝重用。因為劉文靜覺得,皇帝要在他們之間做一個平衡。如果自己死了,那麼裴寂將會無人可制,只有自己活著,裴寂才有對手。

帝王的平衡之道,他豈會不明白。正如他明白聖人扶持秦王平衡太子一樣,他和裴寂之間,其實也是聖人的平衡之道。

但是此刻,裴寂的置若罔聞,讓他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他不明白,裴寂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想明白了,不屑一顧。

還是不明白,根本不懂。

又或者,真的是自己不懂?

幽暗的牢房,此刻彷彿不僅困住了他的肉體,好像也鎖住了他的心靈。

沒來由的,劉文靜有點慌。

立政殿。

“劉文靜怎麼說?”李淵喝著茶。

裴寂搖搖頭,“還是說自己不知情。”

“那你覺得他知不知情?”

“臣覺得,劉文靜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根本不重要。”

“什麼意思?”李淵放下茶盞,輕輕靠著養和,目光落在裴寂身上。

裴寂淡淡道:“陛下,劉文起現在敢因為憎恨秦王,就行巫蠱之術,誰敢保證他日,劉文起不會因為其他的事情,而憎恨其他人?

他是太子的人,他的哥哥也是太子心腹,而太子和秦王的關係,陛下要比臣更清楚。恕臣斗膽,今日太子或許會不知情,但是他日可就不好說了。

陛下想必也明白,秦王出類拔萃,難免讓太子殿下感到不安。”

李淵沉默半晌,開口道:“你膽子很大,挑撥皇室骨肉,這可是死罪。”

裴寂慢慢的跪下。

“陛下是知道老臣的,自太原起兵以來,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為陛下籌謀,為此,寧做鷹犬,不為善人。這其中,既有老臣感念陛下知遇之恩,亦有忠心本分。

而今此事發生,老臣也不得不冒死諫言。巫蠱之術,雖然飄渺難測,但是陛下卻不可不重視。若因言獲罪,遭陛下所棄,老臣無怨言。只望陛下能夠重視,這大唐的江山社稷,現在還離不開陛下。”

李淵抿嘴,嘆道:“你起來吧。”

“是。”

“何至於此呢?”李淵惆悵道:“朕對他們兄弟,從無高低之分,皆是朕之嫡子,為何要爭鬥的你死我活,這個位子,難道真的能讓血肉至親兄弟,失去理智嗎?”

廢話,你不知道不會看書啊。

裴寂心裡腹誹不已,千年史冊,就是一部血淚史構築。這其中,奪嫡之爭,佔據一半篇幅。

有些話,裴寂是不會說的,因為沒有意義。太子和秦王鬥成如今這樣,是皇帝一手促成。

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淵問他:“你覺得,此案要如何審斷?”

這個問題很棘手,很不好回答。

於是,裴寂將皮球踢還老李。

“伏唯陛下聖裁。”

“老東西,休要裝作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