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純白的藥片,立刻變得汙穢,並且迅速沉了下去。

賈張氏一張悲哀的表情瞬間變為驚恐,手一鬆,賈東旭的遺像掉在地下。

而她卻沒有注意那遺像,而是喃喃說道:

“藥……我的藥……”

秦淮茹走到泔水桶旁邊,驚道:“哎呀,真是不小心,怎麼還把媽離不開的止疼片給掉進去了呢。”

一邊說,還一邊用棍子去攪,把水攪得更渾了。以藥片那種易溶的程度,現在估計已經不成形了。

賈張氏快步上前,渾身顫抖,抓著秦淮茹的胳膊,說道:“秦淮茹,你想害死你婆婆是不是?!”

秦淮茹微笑道:“媽,您言重啦。現在過年時間醫院也忙,等著元宵節之後,我肯定去給您再帶一袋回來。”

其實,醫院這種治病救人的場所,無論法定節假日,都是有一些人串休在值班的。

秦淮茹這麼說,是表面上相對和諧的說法。

真正的意思是:“您啊,太不聽話了,就忍受十五天斷藥的痛苦吧。”

賈張氏坐在床上,眼神呆滯,彷彿被抽空了靈魂。

秦淮茹又是微微一笑,俯下身去,撿起了賈東旭的遺像,幫著撣了撣土。

“人有的時候死了,卻還沒完全死,等到活人需要拿死人說事的時候,死人就活起來了。”

她看著亡夫的模樣,長嘆道:“東旭,既然今天這個場合了,我也和你說幾句話吧。”

“我的底線,就是這三個孩子。我愛他們勝過愛自己的生命。無論我做什麼,我都會把這三個孩子養大。做了這件事情,就是對得起你!”

最後還補充了一句:“聽到了嗎?”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的。

秦淮茹把遺像放回原位,又是無奈又是幽默地嘟囔了一聲:“這大年三十,過成七月十五了。”

賈張氏始終坐在床邊,就像是呆傻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秦淮茹和三個孩子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賈張氏才突然從床上躥起來,大口大口吃著已經發涼的剩飯。

那吃相,就像發瘋一樣。也吃了平時飯量的幾倍。

本來當天晚上,賈張氏應該吃止疼片的。

對於她來說,一天一片的量都不夠了,都增長到一天三片了。

可今天,一片都沒吃到。

當時還好,可到了半夜,各種痛苦就都來了。

不僅僅是有她的老病頭疼,更難受的是停藥的戒斷症狀。

之所以許多事情難戒,不是因為做這些事情有多大的快樂。

而是因為不做這件事情,會帶來巨大的痛苦。

甚至是生理難以忍受的痛苦。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成癮的東西都戒不掉的原因。

霎時間,巨大的抑鬱感、焦慮感,以及許多難以言說的痛苦感覺,湧遍了賈張氏的全身。

那種難受,就好像火焰在燒面板,小刀在割心臟,螞蟻在體內的每一處肌膚爬動咬齧。

她本以為多吃出來的好飯,能幫著她抵禦不吃藥的難受。

當一陣陣嘔吐感湧上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在藥物戒斷反應的可怕面前,什麼好飯都只是炮灰。

她慌慌張張地下床,快步跑到泔水桶邊,忍不住“哇”的一嗓子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