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很久,馬明遠反思南嶺之亂的箇中因果,最終得出結論:

南嶺兵營內駐紮的奉軍官兵,大多數還是不懂國家、民族的舊式軍人,之所以奮不顧死與日軍廝殺,一則身邊同伴大多如此,因此形成一種從眾心態。

二則日軍表現實在不堪,與以往盛名不負,大傢伙痛打落水狗,自然沒有心理負擔。

三則己方火炮在側,而日軍的重火力非常孱弱,又很快被奉軍炮兵所消滅,南嶺兵營守軍等於神器在身,幾乎是欺負日本人,如此順風仗,自然人人樂意打。

等到形勢突變,南嶺兵營及守軍成為絕地、孤軍,炮19團又決意脫離南嶺兵營,這些671團官兵自然心思各異,出現後來的變亂也就成為必然。

但是,只要脫離絕地,這些奉軍官兵又會振奮士氣,重拾抗日打鬼子的勇氣來。

想來,這就是舊式軍隊,一支沒有自己思想,缺乏相應主義的鞭策的軍隊,終究難以承擔未來國戰的重任。

時間回到民國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午後。

炮19團爆炸營地,大舉出逃,甚至豎起白旗,大約是午後一點半前後。

此時長谷部照俉也是抵達南嶺不久,正在附近觀察南嶺兵營的佈防情況。之前雖聽說兵營內似乎有所異動,長谷部照俉並未放在心上。

在他想來,對方既然抵抗七八個小時,而且兵營完整,佈防還算謹慎,怎麼都能再堅持一陣,若增援日軍不豁出損失,拼上損耗一些人命,好好打一打,終究很難砸碎這些奉軍的信心。

當連續不斷爆炸傳來,那地動山搖的震撼,令南嶺周圍日軍一陣晃動,連長谷部照俉都險些跌倒。

緊接著,讓日軍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先是兵營一側被炸上了天,然後大股奉軍潰逃而出,向日軍看守稀疏的北方逃竄,最後,甚至連白旗都升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一眾日本軍官都瞠目結舌的功夫,大島陸太郎第一個反應過來,顧不得請示長谷部照俉,當即對第4聯隊下令:

“衝鋒,不要顧忌傷亡,所有火炮,急速射!”

日軍嚴格的紀律性在此時完美體現出來,雖然被震的七葷八素,大島一聲令下,第4聯隊還是依照本能,在軍官指揮下,炮兵開始射擊,步兵顧不得排成線形陣列,就端起三八槍,邁動腳步,向著南嶺兵營仰攻上去。

任玉山、李輔臣、張樂山、萬弘義等人大吃一驚,顧不得大罵穆純昌,急忙率領671團官兵進入陣地,抵禦日軍的突襲。

雖然日軍敏銳的抓住了時機,在671團軍心離散的一刻發動猛攻,但先前671團經過幾輪血戰,不僅佈防比較嚴密,而且提前挖掘有大量工事,縱然新到的日軍奮力突擊,甚至一度突破塹壕,攻入671團的營區,馬明遠大吼一聲,端起刺刀,與任玉山並肩衝上,生生將日軍頂了回去。

這輪進攻持續了足足一個小時,日軍方力竭緩緩後撤。

直到這時,大島陸太郎才慚愧得小跑到長谷部照俉面前,深深鞠躬,一臉歉意的道:

“對不起,閣下,屬下擅專,進攻失利,請閣下責罰。”

長谷部照俉滿意的拍拍大島陸太郎肩膀,此君看來還是頗有指揮才能,剛才的戰機抓得非常準,而且心思敏捷,這次進攻雖然未能一舉攻破奉軍,卻已經最大限度破壞了奉軍的防禦工事,等下再次進攻就容易多了。

如此安撫過大島陸太郎後,長谷部照俉觀察了671團一番,忽然詢問道:

“大島君,以你看,現在派出軍使,令奉軍撤出營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咦?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此時奉軍計程車氣已經大為削弱,工事也在炮火打擊下被摧毀大半,正是再次突擊的好機會,為何要派軍使前去勸降?而且還只是要求對方退出軍營,並非是放下武器投降?

大島陸太郎可是看過本莊繁電報的,稍一琢磨就明瞭長谷部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