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十月十一日。

吉省,春城,南嶺兵營。

聽到外面槍響的一刻,馬明遠的心急劇向下沉去,他有預感,過來這個時空後,最不願發生,前不久還往來奔波,努力阻止的那件事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哪裡響槍?”

任玉山也是大吃一驚。

“炮團那邊,是小鬼子的三八槍!”

立即有軍官叫出來,都是軍人,奉軍又常年和日本人打交道,對日本的制式武器非常熟悉,憑著槍聲就判斷出武器來源並非難事。

日本人果然來襲擊南大營,所有人看向任玉山。

任玉山性格豪爽,這種時候更不拖泥帶水,將軍帽狠狠摜在桌上,抄起身旁衛兵的遼十三步槍,大步向外衝去:

“媽拉個巴子的,這幫小矮子,老子尋他們晦氣還沒機會呢,還敢堵上門了,真欺負咱華國沒人麼?弟兄們,長卵子都跟老子上,殺鬼子去!”

團部的軍官、衛兵聞言精神一振,自家團長如此有膽色,他們還怕個鳥啊,當即興奮的吆喝著,抓起身邊武器,跟著任玉山而去:

“哈哈,團長說得對!”

“走啊,殺鬼子去!”

看到這個場景,馬明遠也大受鼓舞,抽出M1911跟隨其中。

當眾人來到團部門外,開始召集各自部隊時,一名參謀慌慌張張從團部追出來,將一份電文交給任玉山。

看過電文,任玉山臉色鐵青,狠狠將電文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團副不知何事,撿起來一看,也是臉色大變:

“團長,參座竟然讓全部停火,靜待與日本人交涉,這可咋辦?”

一聽這話,其他軍官和士兵立馬急了,炮團那邊打的激烈,671團本就是和炮19團成犄角之勢,彼此相互支援抱團取暖,怎麼能見死不救?

任玉山氣的在院內來回轉圈子,他有心想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可軍令無法違抗,有希洽這封命令,一旦他要異動,難保671團裡不會有人跳出來唱反調。

馬明遠雖然是外人,但炮19團那邊槍聲越來越密集,喊殺聲,慘叫聲連綿不絕,形勢刻不容緩,容不得671團有半點猶豫或者拖延。

當即,馬明遠邀請任玉山到一邊單獨聊幾句。

面對任玉山,馬明遠表情嚴肅:

“任老哥,我大致能猜到你的顧慮。但任老哥想過沒有,無論參座釋出這道命令的初衷是什麼,若是炮19團被日軍擊潰,三十六門德制大炮被毀,輔帥和副總司令那裡能交代得過去麼?”

任玉山聞言表情立即變得嚴肅起來,是啊,那可是三十六門德制火炮,且不論火炮價值,炮19團那些個炮兵,個個都是輔帥和副總司令心頭肉,如果就這麼被打殺了,坐視火炮被毀,縱然自己是遵照軍令,等到副總司令追責,希洽位高權重,輔帥和副總司令未見得能奈何得了這個旗人,可自己區區團長,豈不是成了最好的洩憤背鍋俠?

而馬明遠下一句話更是徹底打動了任雲山:

“任老哥想過沒有,哈爾濱的國聯聽證會結束不久,那國聯調查團甚至還沒離開華國東北,舉國上下心氣正高。不說別處損失如何,但任老哥坐視炮團淪陷,只怕日後一個‘賣國賊’的頭銜是跑不了。”

任玉山為人比較耿直,篤信忠義愛國,尤其敬仰的是說書先生口中的“嶽武穆”那樣的大英雄。

此時的他,一聽要當“賣國賊”,成為秦檜那樣的奸賊,立馬炸了,順手扯開軍裝,拽得紐扣亂飛也顧不上,滿臉漲紅,一把奪過團副手裡的軍令,恨恨扔在地上,又奮力踩了兩腳,抄起步槍大步往外走:

“不想被人當成賣國賊,變成秦檜,被老少爺們指著脊樑骨吐一身唾沫星子的,都跟老子走,殺鬼子!”

關東軍第4聯隊第2大隊的第一次進攻,僅僅炸燬十六門德制火炮,讓大隊長黑石武城很是惱怒,己方只有二百多人,不能順勢衝擊奉軍炮團的營區,將其一鼓而下,若是身側的奉軍步兵團反應過來,自己的任務就將失敗!

被一群支那人擊敗,他黑石武城,怕是會成為日本軍隊的恥辱吧。

故而,黑石少佐將第5、第7中隊聚攏後,重新分派任務,用機關槍小隊的兩挺重機槍作為火力掩護,兩個步兵中隊集中兵力,採用波浪衝鋒戰術,對奉軍的營區展開衝擊。

所謂“波浪戰術”,就是將部隊分成幾個波次,第一波衝鋒時,後面幾個波次兵力分別射擊掩護,在戰場上形成彈霧,以覆蓋對方陣地。當第一波衝擊未能奏效,就立即撤到最後,轉而進行射擊掩護,由後面的第二波、第三波進行逐步突擊。

黑石武城的戰術果然奏效。

奉軍都是站在牆頭射擊,本就目標明顯,又無法將機槍架到牆頭佈置火力支撐點,加之炮19團的底子是炮兵而非步兵,自身配發的輕武器不足以和步兵展開陣地戰,又是倉促應戰,根本無法進行有效指揮。

當日軍的進攻變得有章法後,炮19團的官兵們的傷亡立即直線上升,牆頭不斷有人中彈慘叫著跌下。

幸好,炮19團的奉軍官兵們,被日軍的屠殺所刺激,已經殺紅了眼,早過了初始時候的慌亂,一個同袍倒下,立即有另一個跳上板凳,抄槍頂上去。

炮19團長穆純昌卻是無比慌亂。

他是炮兵指揮官,只是個因循的吏員,並沒有急智,更不擅長處理這種混亂局面,此時的他,在團部內急的團團轉,不斷追問671團的動靜,以及省城對他緊急請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