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爺,以後您去縣城的時候,我是留在家中還是跟著你?”

段棋聽了這話沉吟片刻,“你還是跟著我吧,學院裡有專門用來練字的細沙盤,我前兩天讓你去河邊取沙練字,到現在也沒個動靜,隨我去學堂裡練吧。”

“那家中的活計怎麼辦?”周斌又問道,他要是和段棋去縣城,早上七點出門下午四點回來,院子裡的活就沒人幹了。

“這樣,你以後每隔一天跟我去縣城一次,在家的那天就把第二天的活兒幹了,你看如何?”段棋是既想走哪都帶著周斌充門面,又不能讓他完全放棄家中的活。

“嘿嘿,少爺怎麼說就怎麼是吧。”周斌對這個安排挺滿意的,這麼一來他每隔一天就獨自在家一天,段氏因為農忙,還要在田裡忙活一段時日,白天家中無人,他還不是想幹什麼幹什麼。

吃過早飯,段棋帶著周斌進城上班打卡。

“少爺,這官府辦的學堂是不是隻要想學就能進去啊?”周斌揹著書箱在城中街道上邊走邊問,“您的恩師開辦的私塾都有二十好幾的學生,官學裡人會更多吧,您教的過來嗎?”

“哪有那種好事,官辦學堂每個孩童一月要收一兩銀子,若沒有些家底,怎能養得起。而我老師辦的私塾,雖然環境差了些,但一月只需五百文。其他更小些的私塾,兩三百文一月的都有。”

“官府不是每年都撥款嗎?怎麼一個人學生還要收這麼多錢?”周斌疑惑的看著走在前面的段棋。

“朝廷早前下了是下了法令,每個縣都必須興建一所官辦學堂,也撥了不少銀子下來。可朝廷也沒有派專門的官員管理這件事,只是每年抽查一次。你說這錢到了地方官的手裡,還能有多少用來供給學堂的開銷?這天下想要昌盛,就必須多些讀書人,他們這是在挖大清的根子。”

段棋緩了緩腳步,等周斌與他並行的時候,側過腦袋小聲對他說道,面色帶了些憤慨。

清朝自乾隆以後,再無中興之力,就是因為貪官汙吏大行其道,買官賣官都明碼標價,縣衙貪了朝廷撥款這種小事大家更是心知肚明。

段棋作為一個讀書人,也有將來一朝入仕,肅清亂象的抱負,可目前也只能在這嗚呼奈何。

周斌瞭然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世道如此,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對這種事也不在乎。

邊聊天邊走,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官府所辦的學堂,學堂門口站了個看門的,段棋上前說明身份,那人就恭敬的帶二人進去了。

他們先是跟著門房去見了塾長,也就是校長,一位歲數看著都快七十的老秀才,官學不像私塾,不只有一位先生,除了這位老秀才以外,段棋還告訴周斌這學堂還有一位專門教書畫樂器的三十多歲先生,同樣是秀才功名。

畢竟這官學收費昂貴,自然格調就上來了。

不僅教讀書寫字,還會教一些儒家讀書人崇尚的君子六藝中的書、樂。

段棋跟老秀才互相寒暄恭維了兩句,之後商議了各自的工作範圍。

老秀才畢竟閱歷比段棋多,他就負責四書五經中的故事講義,段棋負責教學童寫字、認字,帶著他們朗讀書文。

不一會的功夫,學堂門口就陸續進來了一些手中拿著書本的孩童,周斌觀察了一下,大多孩子穿的都是絲綢羅綾等上好布料,顯然都是富庶人家的孩子,門外也有很多僕從打扮的下人轉身離去。

學堂佔地面積不小,是個兩進的四合院。

段棋和周斌跟隨孩童們穿過前院,在後院中擺放著和段棋恩師家差不多的小桌,學童紛紛坐入其中,交頭接耳的聊著天。

段棋深吸了一口氣,走到眾人前面開始介紹自己的身份,然後拿起捲成桶狀的《論語》走到他們中間開始講學,這時候的學校可不跟你講教學進度,教什麼孩子們就學什麼。

段棋除了初為人師的緊張之外,對此倒是輕車熟路了。

周斌就徹底閒了下來,段棋本想讓他旁聽一下四書五經這樣比《三字經》《千字文》更深層的東西,可他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受過現代教育的周斌對這些籠統且有些華而不實的知識並不在乎,他又沒想過考取功名。

問門房裡那個僕人要了個沙盤,拿著段棋給他的《論語》書本照貓畫虎的開始練習,書上的字是楷書,因為乾隆喜歡楷書中的館閣體,所以強制所有教育書籍和科舉制度的官方字型就是它。

周斌自然想練得就是楷書,館閣體作為楷書分支,兩者沒多大差別,他就準備照著這個練字了。

中午學堂有短工來做飯,周斌也混了一頓飯吃,下午繼續用樹枝在沙盤上‘作畫’。

晚上,段棋二人返回段家村,俱是有些疲憊,段棋和周斌兩人的身體都不怎麼樣,連日來天天走二十里的路,兩腿也是痠痛的厲害。

段秀才思考了一下,便又帶著周斌去了村中一個同族家中,這位同族在村子裡開了一間類似於雜貨鋪的小店,賣些針頭線腦的零碎物件和村裡沒有的東西,算是一個有根據地的貨郎。

他家的大兒子每天早上都要拉著驢車進城幫糧商轉運城裡的貨物,順便購些商品充實店鋪,晚上還要再回段家村。

段棋以每月兩百文的價格,讓他和周斌可以早晚乘坐驢車往返在段家村和縣城之間。本來那雜貨老闆推辭了車資,段棋執意要給才勉強收下。

雜貨老闆不要段棋的錢,是看在同族子侄的份上,可實際上這個時代的牲口可金貴著呢,作為最大的勞動力,耕地、拉磨、代步、運貨都需要它們,根本不敢累著了,周斌在道上見過不少年老的牲口拉著空車,主人卻不捨得坐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