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事務所,擁有三名一階收尾人的強大事務所,在我完成的任務裡,難度排得上第三。

委託方的目標是“將軍”,他是個強硬又強大的冷酷男人,但同時又是一個視部下如手足,充滿男子氣概的柔情硬漢。富有魅力的他手下的收尾人自然團結而強大,對於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不過一個人的優點有時候也是一個人的弱點。

我釋出了假委託,把他們事務所的一名弱一階和其他四名成員抓了起來,隨後又用情報把“將軍”引到了我改造的“機關屋”,用他部下的命強迫他和我玩一個又一個的“小遊戲”,並讓他最終死在了自己手下。

也死在他部下的哭泣和簇擁中。

能在後巷活到這個份上,他算得上死而無憾了,為了表達我的尊敬,我只切下了他的舌頭當作證明,保證屍體的外觀儘量完好,還在離開前幫他們把屍體整理了一下。

我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也放走了他的部下,我小心的清理了我留下的所有痕跡,所以“暗河”事務所剩下的人最終也沒找到我,隨後,在要不要繼續追兇的問題上,事務所內部的兩位一階產生了矛盾,最終事務所分裂,衰落成了二流事務所。

沒想到我竟然在這裡遇上了,透過層層血汙,我最終確定了眼前的這位就是當初被我抓到的“副官”斯帕羅的。

“……我和事務所出來之後,帶著為數不多願意追隨我的手下繼續調查你,但除了少數難辨真偽的傳聞之外,我們沒有得到任何關於你的資訊。直到剛剛你親口承認,你在我們翻找的收尾人資料裡,都只是一個弱小的“三階收尾人”

我確實只有三階,一是我本體確實只有這個實力,要依靠配套的裝備我才能變強,二是這個級別的委託數量,佣金,難度達到了一個微妙而合適的平衡,對當時急需金錢的我來說沒必要去進階。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對我和對他來說都是。

“越追查你,我越發現你幹過的事有多可怕,你的外號都是名副其實,把所有貨物,包括死者的衣物全部搶走的“食屍鬼”,讓對方人間蒸發的“清潔專家”,可以頂著強大攻擊,以命搏命沒有恐懼的“死人”,你完成每一項任務的方式都好像你不是一個活著的人,而是一個來自怪談中的怪物。但我最好奇的就是,你幹這些事,真的沒有一點點的自責或者愧疚嗎?”

他的目光從被血和膿液粘在一起的頭髮下穿了出來,是不是每一個將死之人都能擁有如此強烈的目光呢?他的視線好像是一把解剖刀,正準備把我的內心剜個乾乾淨淨,明明白白。

真可惜,我不是這樣簡單的型別。

“你要說我沒有一點點的自責和內疚,那是假的,畢竟很多人都罪不至死,或者只是單純的得罪了人……”

“那你為什麼還要幹這些事?你展現出來的實力足夠讓你升到二階甚至是一階,這種階級接到的委託還不能滿足你對金錢的需求嗎?還是說你只是一個追求獻血和殺戮的變態瘋子?你那無盡的惡趣味就沒有一個度嗎?你猜猜為什麼外面那個孩子這麼怕你?僅僅是因為我把你幹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他的情緒變得有些許激動,強烈的身體動作

讓綁住他的鐵鏈發出了激烈的響動“我不知道你殺掉了多少好人,但我知道,你殺掉了唯一一個我身邊真正的好人“將軍””

我坦然地坐在那看著他說完,隨後走到他面前,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但我並不因這份自責和內疚而有絲毫的動搖,因為我在做我必須去做的事情。”

我被那段時光所困擾,因為老爺子,因為我做的事,因為在我手下發出的慘叫和呼救,我或許早晚有一天會因為這些事遭受我應得的報應,但我不會後悔,因為這是我當時堅信,並且毫不懷疑的認為,“正確”的事。

畢竟我當時是為了他人而活,早就捨棄了作為一個人而應有的絕大多數東西,但這也是我自己決定的,正確的事。

“你覺得害死“將軍”的源頭在於你的疏忽大意,所以你認為你為“將軍”報仇的這個行為是“正確”的,然後呢?事務所分裂,東奔西走,四處得罪,最後被抓到這裡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復仇物件最後的侮辱。讓我猜猜,那些願意追隨你的人,是最終死於對你的忠誠,還是無法再接受你的“正確”?”

他眼中犀利的光逐漸暗淡,嘴唇無聲的顫抖起來,很明顯,他從未審視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更沒有坦然接受自己“正確”的錯誤性,這種由無助,自責,愧疚以及無數種情感產生的“正確”,從根本上,就和“正確”這個理性詞彙沒有任何聯絡。

這只是被各種悲劇所折磨的人,幻想出的,救命稻草般的感性選擇。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估摸著時間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我並不是一位和善的心理醫生,只不過是閒的無聊和一個可憐蟲聊聊天罷了,並沒有興趣聽他懺悔和哭號,我站起身來,準備給這個馬上就要死掉的人再補上一腳,來給這段接近尾聲的工作完成倒數第二步。

“你知道嗎,當初“將軍”和我玩最後一個遊戲時,說要把自己的命當做籌碼來與我賭博,對他來說,他是把自己最重要最好的東西當作籌碼來換你的未來,但可惜的是,他似乎失敗了”我湊近了他的臉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因為你的“正確”,他的籌碼沒有換來你的未來”

隨後我轉身就走,沒有去看在我的身後,一個“正確”的可憐蟲在發出什麼樣的懺悔。

走出了監牢,那個膽小的年輕人一下子又被我嚇得站了起來,我微笑的衝他點了點頭,告訴他我要見他們的首領。

再次被帶到了那個小黑屋,依舊是隔著那面毛玻璃,黑影平淡的問我。

“丁先生,請問你問出了什麼?”

我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做出了一個“六”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