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眼皮子跳了一上午。

早晨喝了一碗粥,吃了塊餅。坐在軍帳中溫度越來越高,有些呆不住,出門一瞧,趙大柱渾身冒汗,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的。

“元良,我帶人去搜過了,皮裘倒是有,不過要麼髒,要麼破,穿不了!”

“找人補。”趙正叉著腰看天,萬里無雲,烈日當頭,“去找幾個娘子來,把那些能看能穿的都攏攏,裁裁補補的,我還不信湊不齊幾十套皮裘。”

“打補丁的行嗎?”

趙正瞅了一眼趙大柱,“你看你像穿整皮的啊?打,有多少打多少。”

“好勒!”趙大柱領命,只是不走,盯著趙正的腦袋吃吃吃地笑出聲來。

趙正光著膀子,露著一身精瘦的肌肉,此時被趙大柱盯著頭看,便總覺得腦袋頂上冒風,伸手一摸,才想起昨晚上已讓匠人把天靈蓋的頭髮都剃了,只留了兩側能扎六根小辮的髮量。

這髮型是根據吐蕃人的髮式現學來的,剃頭匠人搗鼓了半晌,愣是沒剪出一刀來。趙正只好隨便去抓了個吐蕃人來,讓他照貓畫虎。

雖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眼下要深入敵後,這也是權宜之計。也不知吐蕃人的髮型本來就不怎樣,還是軍中剃頭匠人手藝不太求行,剃完了趙正端著鏡子一看,當真是醜得令人髮指。

邊上幾個唐兵路過,一臉好奇地看著紮了一腦袋小辮子的趙正,光著膀子在那捶胸頓足,有人猶豫地往來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問道:“吐蕃人?”

趙正扭頭,“可像?”

“白了些。”那兵士立時搖頭,伸出一隻手,“軍牌呢?”

趙正從腰上摘下軍牌,遞了過去。

兵士見那軍牌上寫著趙正的名諱和官職,連忙見了禮,“趙守捉!營中例行巡視,不料衝撞了!”

“無妨!”趙正沒心思跟人犯懟,收了軍牌,又回營帳裡取了塊護心鏡,拿衣袖擦磨一番,往眼前一豎,險些又把自己丑哭了。

午後,梁珅接到了調令,一刻沒敢耽誤,將營內軍務交給了營副,騎著馬從前線回到了墨宣。

離得遠遠地,趙正都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道。

兩人沒什麼廢話,梁珅甲都沒卸,直接進了趙正的軍帳。端著頭盔和兜圍,大馬金刀往案上一坐,當頭就問:“元良你要去吐谷渾?”

趙正給他倒了一碗水,點頭:“正是,戰局膠著,我要去斷吐蕃人的糧道。梁隊正……”

“叫我守道便是!”梁珅打斷了他,喝完水,道:“昨夜我就接到了安郡王的書信,讓我做好準備。我還尋思什麼事呢,沒想到今日就接到了你的調令。”

“事急從權,我也沒有辦法!”趙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末了,臉色誠懇地說道:“我在軍中毫無根基,沒有你梁守道,這趟差事我幹不成。這回,你正,我副,只要端了吐蕃人的後路,了結了隴右的危機,我們這仗,就不用再打了!”

梁珅卻沒答話,此時的視線被趙正的新發型牢牢地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