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笑了笑,道:“我不過新貴,而他們是常年為皇家耕作的佣農。俗話說宰相門房三品官,看不起我也正常。”

月兒則撇嘴道:“呸,不過只是農戶,神氣什麼?若是涼王殿下的莊農,嫦兒姐姐就能治了她們!”

“月兒!”達念搖了搖頭,“我們原本也是農戶,月兒莫要胡言亂語。”

趙正卻想得開,“你家涼王連莊園都賣了,哪裡還有什麼莊農。日後進出,可得慎言。你也不想這莊上有人說我們是仗著涼王殿下,行狐假虎威的事吧?”

月兒滿臉通紅,低頭認錯,“是,家主。”

幾人徜徉入莊,竟是如入無人之境。

身後幾個老嫗眼瞧著他們走遠,紛紛不屑。

“不過是個侯爺,神氣什麼?”

“就是,當年長公主來莊上小住,對我們還不是客客氣氣的。要不是這戰亂,這良淄莊園哪輪得到一個侯爵耀武揚威?呸!”

“你可小聲點說話,若是讓侯爺聽了去,看不打你板子?”

“我還不伺候呢!老婆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都小著點聲吧!這蒼宣侯也不過就是來看看而已,看不過眼他就走了。回頭往長安城裡一住,怕是再也不會來了。”

“我聽說他是從涼州那塊來的?怎麼看著也不像是個正經勳貴,臉黑的跟碳似的,還有他身後,是他夫人吧?嘖嘖嘖,看那穿著打扮,還不如跟著的那兩個丫頭。不過那小娘子看來身份挺顯貴的,也不知是哪家娘子。倒是與我侄兒挺配的,老姐姐們,回頭替我打聽打聽?”

“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小娘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你瞧她身上穿著的,是緞!你個蠢嫗!嘖嘖嘖……”

一條小奶狗從角落裡跑了出來,站在這群老婦面前躊躇猶豫了一會,想了想,扭頭順著原路跑了回去。

趙正打了幾年仗,一時以為自己中了埋伏。左顧右盼之下,才發現前面兩進門後,有一座主宅。只是那宅子看似佔地頗大,左右幾處廂房卻像是住了人。廂房外原本有飛廊,看痕跡還有水塘,有花圃。可此時卻長滿了荒草,那人高的蒿草擠在牆根,侵蝕著牆體,讓那斑駁的牆也處處裂紋,破敗不堪。

那水塘中汙泥肉眼可見,塘邊一隻蟾蜍,瞪著兩隻眼,望著幾個不速之客。

趙正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宅子。那宅院中橫七豎八扯了幾根繩索,或搭或掛,晾滿了衣服和被褥。

嫦兒與月兒去檢視了一番,回來便臉上帶著不忿。嫦兒道:“家主,夫人。這宅子廂房都被人霸佔了,屋內汙穢不堪,住不得人。要不,還是回長安城,僱上些人打掃打掃吧。”

“我們不就是人麼!”趙正心說我信了你的邪,方才還和風悅色的臉上,頓時就變了。僱他娘什麼人,幾間屋子都收拾不出來,老夫如何帶兵打仗?看不起人沒事,往後有的是時間好好調教。霸佔著我的窩,那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他抬步推開東廂房的一間房門,只見屋內亂七八糟,堆了一些雜物。顯然把這當成了一座倉庫,這庫房裡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小到幼兒玩物,大到桌椅胡凳,甚至還有一隻打穀子的木桶,兩卷曬穀子的藤墊。

達念和琳兒進了另一間,還沒進門,便聞見了一股濃烈的尿騷味。琳兒捂著口鼻,皺著眉頭一眼就看見這屋內全是馬桶,頓時忍不住,破口罵道:“這群狗奴簡直欺人太甚!”

達唸的臉上也不太好看,但她沒有吭聲,只是提起一隻桶丟在了門外的空地上。然後轉身,提起了另一隻。

“嫂嫂……還是僱人來吧。”

達念道:“無妨,不過幾只桶而已。丟出去便是。”

“可你丟了這些桶,這屋子也住不了人啊!”

達念打量了一番,道:“這屋子其實並不老,你看這柱子,漆色都還新。這屋牆上的白灰,雖有些汙漬,但也不舊,顯是不久前才翻修過了的。他們把馬桶堆放在這屋內,我們清出去便是。開啟門窗通通風,味道就散了。”

她走到窗前,推開一整個冬天都沒有開啟的窗戶,頓時一陣芬芳撲鼻而來。

“琳兒你看,這窗外原本是個花圃,視野也好,收拾出來定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