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黠嘎斯的武士聞言也是義憤填膺,明明殺的是蕃狗,就算殺得是急切了些,可這唐使也不應該如此說話。黠嘎斯遠處阿爾泰,遠離安西之地,只不過因與大唐共祖,才想著舉全國之力保大唐安西太平。怎地如今便就成了累贅?

這唐使還趾高氣昂,說莫都王子的話都是廢話?

這能忍?

若是眼神能殺人,趙正此時已是被關城軍和黠嘎斯人射成了篩子。莫都到底年輕氣盛,拾起刀具,便懟著營外關城軍那惡狠狠的眼神,硬是擠出了一條路去。

趙正見莫都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后,心中暗自搖了搖頭。這好人難做,壞人更難做。一次得罪兩幫人,還真是自掘墳墓。為了拖延時間,他直接把黠嘎斯賣得乾乾淨淨,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如今只能盼著上游大營抓緊修繕,否則這局面真的很難再有轉圜。

巴特見趙正連黠嘎斯也得罪了,又見趙正的臉上佈滿陰鬱,心中不由暗喜,眼下關前大營外的黠嘎斯人一撤,趙正手中就只剩下了營中五十名右武衛。佔據了軍心士氣的四千人,對上這五十人,還不手到擒來!

這約茹使臣死得也好,讓關城軍上下同仇敵愾,讓約茹人對趙正又恨上了三分。趙正啊趙正,不是我要算計你,是你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那便就請你往下跳吧。

“汗叔!”趙正扶著巴特,聲音輕細,“回鶻在安西力戰不退十餘年,是大唐對不起你們。眼下龜茲困局難解,既是要談,那便煩勞汗叔再請一次吧。我定不阻撓!大唐也絕不怪罪!”

巴特抬頭,看向了趙正,只見他一臉認真誠懇的模樣,又不似說謊,“此話當真?”

“當真!”趙正鄭重地點頭,“某奉皇明而來,全權處置安西軍事。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安西如今的局面,已是打不下去了,不談,出路又在何處?”

“難得天使體恤!既是如此,那我便再派人聯絡!”巴特方才還在想如何再引出這和談的話題,不至於太過突兀。沒想到臨到瞌睡時,趙正送上來一隻柔軟的枕頭,當即心花怒放。

趙正卻道:“汗叔派人去請約茹使者時,也可附上我的姓名。”

“此話怎講?”

“既然要談,我大唐怎能不在。”趙正把話擺在了明面上,“安西不光有回鶻的子民,還有大唐的子民。還有我碎葉四千安西軍。回鶻北退,碎葉便是孤城,還要面對西邊的大食波斯,早已力有不逮,不若便就棄守碎葉,讓給他們算了……”

巴特眼睛一下便就亮了。

根據他與吐蕃人達成的協議,碎葉城最後還是要回鶻人去攻佔。碎葉城大唐已經營百年之久,城高牆堅,別看只有數千守軍,城內百姓也有萬餘,哪是那般容易攻取的?趙正既然有放棄碎葉的打算,不管是真還是假,或者是他趙正要什麼條件,拖著他一道去談就是。只要肯談,總會有個結果。

而且大唐天使參與河灘,這話說出去,日後要乖回鶻人投敵也沒有藉口。那他巴特的汗位,豈不是坐得更加穩妥?

“此事……”巴特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道:“此事天使可有這權力?”

“我方才都已經說了,安西軍事,我全權處置……”趙正還要解釋,卻聽營外有人忽然大聲稟報,“汗叔,汗叔!可汗醒了!可汗醒了!”

“什麼?”巴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見趙正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可汗醒了?”

那來人正是乞力柔然帳下的宿衛,四肢並用,連滾帶爬衝了進來,看了一眼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吞了口唾沫,“醒了!可汗真的醒了!”

……

巴特跑得比趙正都要快,精神矍鑠,快步帶風。

城關軍們聽聞可汗終於醒了,一時士氣大振,紛紛離營前往汗帳。右武衛前瞬間便就成了一塊空地。

趙正望著人群烏泱泱地急走而去,一時不知是高興還是意外。

胡三大與朗多秦跟在趙正的身後,嘖嘖稱奇。

“元良,你果然還有這等本事?”胡三大笑出了聲,“隨便幾筆,你就把回鶻可汗給治活了?”

趙正沒說話,這事蹊蹺地很。

朗多秦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趙正,有意無意道:“這怕是你與那乞力柔然合起夥來欺騙這老狗的吧?”

“這事,可敦真不知情。”趙正道,“今早這出,我就沒告訴她。她也沒必要編造阿史那醒來的假訊息。巴特是傻,可他又不瞎,人醒沒醒,活沒活,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

“那我們……”胡三大指了指自己,“去不去?”

“去啊!”趙正若有所思,道:“這不天賜良機麼,我心中忽然又生一計!”

胡三大一臉震驚:“元良,你屬狐狸的吧?”

朗多秦嘿嘿嘿地笑,搖頭,“他屬甚我是不知,但我知道,他陰壞陰壞的。和他做敵人,怕是前世造了大孽!”

趙正收起了笑容,看了看二人,“使計算得了什麼。戰場拼命,我還得依仗你們。三哥,大舅子!生死存亡之局,我們頂多還剩下二十天了……”

“這拖延時間,成了?”

“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