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雅月一直在搜尋天網資訊,檢視王鵬程的出行軌跡,聽到黃捷的話後,放下了工作。“其實我沒太注意,我只記得母親隔著玻璃看著屍體一直在哭,兒子和我在一旁安慰她。中途我去買了兩瓶水。然後悲傷地簽好認定屍體協議就離開了。”

“他們真是一直呆在這裡哭泣嗎?沒有過其他表現?”我再次問了一遍。

“他們沒有一丁點詢問的過程?比如求證屍體的真實性,或者汽車失火的事故?”

“沒有。只有悲傷和難過。”

黃捷思考了一會,幾乎是大吼出來,“不對,不對,他們太‘平靜’了,一個家裡的頂樑柱就這樣沒了,怎麼可能那麼平淡的接受,那種失去的憤恨,那種對以後生活的迷茫,那種對真相的渴望通通沒有表現出來!”悲傷到極致的畫面不是哭!而是一種欲哭無淚或者無淚可流,撕心裂肺,無法抑制的乾嘔!

“你的意思是什麼?”

“心理學上講人類的哀傷通常有5個階段,依次是否認,憤怒,協商(迷茫),絕望(消極),接受。首先,當人們聽到一些難過的訊息時,其實第一反應是不可相信,他們不願意相信這個既定的事實,甚至有些人會嘗試欺騙自己,無事發生,或者是一場夢境。當度過了“否定”這個階段後,就會變得憤怒,知道無法改變事實之後,會開始怨天尤人,抱怨事情的發展,怒斥人類的無能。接下來便是祈求協商,用一些虛構的“交易“來改變已定的事實,比如我願意用多少壽命去換回他。然後輪到悲傷,會因為自己的無力感而痛哭。最後,才會意識到接受,接受失去親人的事實,接受孤生一人。”黃捷調整了一下心情,再繼續說道,“這是一場近乎是川劇變臉的遞進,面孔也會不聽指揮地跟著變形。至少,在我看來,這一家人都太平淡了,一點衝突關係都沒有,看到王鵬程的遺物就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實。連否定和求證的環節都沒有,可以這樣說,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

鄭雅月沉默了好久,“嗯…好像確實是一直在哭,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就感覺他們似乎太平靜了,以往的家屬都會完全沒有形象的喊著死者的名字大喊大叫,他們只是默默地流淚。這樣想想,他們確實很不正常。”進入重案組以來,他們見過的死者家屬,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除了痛苦以外,還有很多憤怒。不是念叨自己要報仇,就是對警察大吼大叫,找出真相。

“等等,你是懷疑他們在演戲,他們事先已經知道那具屍體不是王鵬程?”

“不清楚。”黃捷不敢肯定,熱咖啡放到嘴邊,又慢慢地放到桌面,“每個人悲傷的表現程度都是不一樣,我沒有看到他們具體的神態和語言。”黃捷開始對他為時過早去調查有些後悔,如果他不嫌麻煩,再多陪一會,可能結果都不一樣。

“那為什麼還要對著一個陌生的屍體哭泣呢?”鄭雅月調來了當時的錄影,鏡頭裡面看到兩位家屬的背影,哭聲伴隨著肩膀微微地抖動。

“哭的含義有太多種了。有痛苦,有快樂,還有悔恨。”

“那就很讓人琢磨不透了。”

黃捷列出了兩個方向,“第一要查下王鵬程的賬單,還有負債情況,另外涉及到保險基金什麼的要重點關注。第二要去環衛工人那裡打聽,這個城市流浪漢‘搬遷’情況。”

“那明天把他們再傳召過來一次。”

咕~~,一聲胃部挪動的聲音想起來,吳智輝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了,之前得知訊息的時候,眾人過於激動,一旦閒置下來,就開始飢餓,吳智輝轉過頭看著鄭雅月,“怎麼樣,美女,還有興趣去吃宵夜嗎?”

“你的意思在我們看完焦黑的屍體和整齊排列的內臟‘助興’之後再去吃飯?”作為一個女人,鄭雅月已經足夠優秀,但是還是沒辦法做到像我們面對屍體那麼淡然。“我不去了,我一定要找出王鵬程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會消失?我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憑空消失的人。”

吳智輝招呼了加班的同事吃宵夜,鄒若光建議去街角的燒烤店,讓黃捷請客,說他這個黑心同事讓重案組為了他不切實際的想法天天加班,是時候要做出點表現。關於鄒若光,所有人有一點特別服他,就是他處理了什麼樣可怕的屍體,他都能用那個充滿“罪惡”的雙手吃飯,還言之鑿鑿的說髒的是手套。

這種街邊的攤子雖然不衛生,但是味道是很香,店主戴著一個XJ帽子,但是塌陷的鼻樑讓人覺得不正宗。黃捷拿起一串熱的流油的烤羊肉,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王鵬程”,之後,他就不斷地揉著肚子,靜靜地看著兩個神經大條的男人津津有味地吃著燒烤。

黃捷大口喝了兩口可樂,冰爽甜膩的口感在口腔流淌,問道:“一個人要改變自己的習慣要多久?”

“21天。”吳智輝拼命地把肉和蔬菜往嘴裡送,口齒不清地回答道,“我看過一個行為學實驗,兩個右撇子把慣用手變為左手花了21天才形成習慣。但到了第7天,他們就能使用左手進行很多平常的事。”

“哦,7天啊,那王鵬程才消失了2天,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應該還保留著原本的生活習慣吧。”

吳智輝也想起了燒焦的屍體,看了看眼前的肉串,眼睛眯成一條線,表示憎恨,“我看你不吃東西,就知道你這個狗東西肯定要把話題往這上面引。淦,我還沒吃飽。”

“好兄弟要同甘共苦啊。”我高興地舉起裝滿可樂的酒杯向他慶祝。

現在飯桌上就只剩鄒若光大快朵頤了。黃捷和吳智輝兩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你說豬圈乾淨點,還是羊圈乾淨點。”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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