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見寧鈺連續兩天沒來找他,打聽之下才知小書生去了李家村,尋一個姓李的娘子去了,當下就黑了臉,連早膳也沒用策馬直奔李家村。

“這李娘子與公子一見如故,兩人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李娘子為人闊朗豁達, 本事也大,非是尋常山野村婦,我們南里的稻子苞谷種都是李娘子的功勞……”

徐壯粗獷爽朗的聲音揉進潮溼的雨後涼風,燕時聽著刺耳,揚鞭將徐壯甩至身後。

……

晨曦倏忽,徐寧城家院門緊閉,院裡屋內靜悄悄的。

稚子童聲清脆響亮, 朗朗書聲自不遠處的農宅飄蕩入耳。

栽有百年老花椒樹的寬闊院落,身著天青直裰的清雋書生眉眼含笑坐在矮腳靠椅之上, 一手橫放於大腿,另一手持書卷,正在引導一個瘦弱小娘子和四個孩子讀書。

讀的是《孝經·感應》……

“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長幼順,故上下治……”

驟雨初歇,雲銷雨霽,暖融柔和的晨光揮灑,一方院落靜謐美好。

燕時佇立院外一角,垂立身側的手將馬鞭攥緊。

綠蔭如蓋、光影斑駁,滿院子的靜謐美好、和諧安寧……他只看得見那如玉溫潤的小郎君,只將小郎君此刻的音容笑貌印在心上。

他沒有出言驚擾,讓徐壯也噤聲。

直到年齒最幼的李小妮歪過頭……

扎著雙丸子頭渾圓如福寶的小姑娘年僅五歲,對美醜尚未形成清晰概念,卻也被院外郎豔獨絕,比謝叔叔還好看的叔叔吸引。

小郎君抬頭, 順著小姑娘的目光看過來,乾淨透亮的瞳孔因為意外而微微放大。

視線相交,曦光浮動,靜默無言。

李小英疑狐的扭頭,當場石化,待回過神來,伸手輕拽寧鈺的衣袖,“徐大人……”

“壯爺爺!”小思源噠噠跑過來開院門。

“燕二公子,咱們進去吧。”

徐壯還沒適應燕時的新身份,仍習慣喚他燕二公子。

他按了按小思源的頭頂,彎腰將他豎著抱起,任由小傢伙揪他的鬍鬚。

燕時看著相對而坐,間隔不足一臂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以及小娘子拽著袖角的手,無名火在胸腔翻湧燃燒。

握緊的手幾乎將馬鞭捏碎,他沉了沉氣,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徐瀾君,本王有事找你,出來一下。”

……

燕時在前面走, 面色陰沉如黑雲壓頂。

寧鈺跟在後頭,肚子裡揣了滿腹官司, 左思右想不曉得他在氣什麼。

兩人停在河邊一棵大柳樹下。

“男女有別,你在做什麼?”

“啊?”寧鈺被他沒頭沒腦一句話問住,黑白分明的瞳仁盡顯單純無辜。

“那個李娘子……男未婚女未嫁,你儒家聖賢書,未覺不妥?”

來時路上……

徐壯說李娘子喪夫四年,他家公子替李娘子伸張正義,兩人真心相交四年,過橋之時更聽兩個婦人嚼舌根,說徐大人同李娘子都是有本事的好人,熱心人,拋開世俗門第不談,說兩人真真般配。

燕時盡力壓制躁動的惱怒。

“你說小英?”

提起李小英,寧鈺不自覺勾唇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