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安樂二年,大兗全國範圍鬧蝗災,大旱,顆粒無收,賦稅卻比往年更重,百姓幾乎活不下去,外族趁此入侵,大兗民不聊生。

史書記載,大兗安樂二年,歲大饑,人相食。

“樹丫,你也別怨爹狠心,樹皮都啃光了,你忍心看著你爹孃和弟弟就這麼餓死嗎?你放心我和隔壁蛋丫爹說好了,定然不會讓你痛苦的。”

一個餓的皮包骨頭的中年男人,眼窩深陷的看著面前被五花大綁,面黃肌瘦,看起來約莫五六歲的小丫頭,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身後還有個比小丫頭白胖些的小男孩,看起來和小丫頭差不多大小,咬著手指,嘴裡不停的喊餓。

小男孩旁邊是一個頭發枯黃,穿著打補丁衣服同樣瘦的皮包骨頭的女人,低著頭不停的抹眼淚,聽到男人的話忍不住開口:

“他爹,真要……”

中年男人擺擺手:“如今這個光景,不這麼做有怎麼辦?好歹要活下去,怕只怕這丫頭和隔壁換了,我們也活不了多久。”

地上被叫做樹丫的小丫頭抿了抿嘴,一言不發,也不看她爹和她娘,她昨天半夜偷聽到了她爹和她娘商量拿她換隔壁的蛋丫,這不是什麼好事,左右不過是不忍心殺自己生的,所以和隔壁換著殺,殺來煮了吃。

樹丫聽到之後想跑,她不想死,她想活著,可是長時間餓肚子讓她沒力氣跑,才跑了兩步就絆倒在地,被她爹發現了,她爹就拿以前綁豬的麻繩把她捆了起來,就等天亮和隔壁換。

被捆起來之後,樹丫就一直求饒,哭著求她爹放了她,她可以上山找吃的,她不吃,都給弟弟吃。

樹丫爹聽了有幾分不忍,若不是這個世道不好,他如何忍心讓自己的孩子送命,樹丫娘也一直哭,樹丫娘沒什麼主見,一切都聽樹丫爹的,只是忍不住出聲叫樹丫爹,天快亮的時候,樹丫爹有幾分松動了,嘆了口氣想要松開樹丫,可是樹丫弟弟醒了。

樹丫弟弟雖然也吃不飽,但比樹丫好多了,樹丫爹樹丫娘只要有吃的都會給樹丫弟弟吃,樹丫弟弟在是道亂起來之前就是個小胖子,亂了之後也沒瘦多少,這會一醒就朝著樹丫爹樹丫娘嚷嚷著餓,鬧著要吃,樹丫弟弟還有個比樹丫好很多的名字,叫天寶,她爹說天寶是上天賜予他家的寶貝。

樹丫娘聽到天寶喊餓的聲音臉色就變了,不安的看著樹丫爹,樹丫爹一咬牙,眼裡透露了幾分狠意,轉身不再看樹丫,剛才那點心軟在聽到天寶喊餓的聲音就徹底沒了,樹丫娘頓時哭出了聲。

樹丫眼裡的希望也一點一點消失,她不知道該怨誰,但她知道,她活不過今天了,很快就會成為隔壁鄰居的果腹之物,就像隔壁的蛋丫會變成她弟弟填飽肚子的食物一樣。

隔壁傳來了蛋丫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兩家隔了一段路,這裡都能聽到哭聲,可見蛋丫多傷心了,隨著哭聲越來越近,樹丫娘忍不住撲倒樹丫身上哭:

“她爹,就不能……”說了一半,樹丫娘哭的沒聲了。

樹丫爹看也不看樹丫和樹丫娘一眼,而是摸了摸天寶的腦袋:“一會就有吃的了。”

天寶眼睛亮了:“爹,我要吃一大碗!”全然不管這吃的怎麼來的。

樹丫爹慈愛的看著天寶,連連點頭。

隔壁蛋丫爹也拎著瘦骨如柴的蛋丫進來了,蛋丫哭的很大聲,看到被捆在地上的樹丫哭的更大聲了。

樹丫爹拉開樹丫娘,把樹丫抱起來說:

“別怨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投胎的時候看仔細些,別投在這樣的世道了。”

說著就把樹丫丟給了蛋丫爹,又從蛋丫爹手裡接過了蛋丫,別過臉不看樹丫一眼。

蛋丫爹掂量了一下樹丫,咧開嘴露出發黃稀疏的牙齒:“你家丫頭輕,算了,我吃點虧,左右我家就我一個人了,我下手不會讓你家丫頭遭罪。”

樹丫爹點了點頭,蛋丫爹就拎著樹丫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不懷好意的看著樹丫娘說:

“要是吃完了,你婆娘也有幾兩肉呢。”

樹丫娘原本還在哭,聽到這話,頓時驚恐的癱倒在地,下意識的看向樹丫爹。

樹丫爹擺擺手:“快走吧。”

蛋丫爹笑著離開,他早就把刀磨的鋥亮就等著兩腳羊了。

樹丫抹著眼淚,她其實已經八歲了,也明白她根本逃不掉,很快她就要死了。

蛋丫爹拎著樹丫回到院子,把樹丫扔在院子裡,就去拿刀,如今幹旱兩年,喝的水都沒幾口,也就沒必要洗刷幹淨了,蛋丫爹手裡拎著散發出森森冷光的菜刀就朝著樹丫走來,他老婆老孃早就被他換出去了,宰人也算是有經驗了。

樹丫絕望的看著蛋丫爹。

這時村子裡忽然傳來喧鬧,還有哭爹喊孃的聲音,依稀伴隨著:“遼軍殺來了!”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