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安垂著臉,看著自己的腳。

虧他方才還怕裴婉覺得吵,又像上次那般同那兩人吵起來,這才拿了兩隻順手從金寶齋便宜買來的簪子給人哄走了。

結果她竟還踩自己一腳。

難養也!

回到宮中時,蒹葭穿著盛寶齡的衣物,正坐在寢殿中,汗流浹背,手指按在心口,微微喘著氣。

顯然方才,小皇帝來過。

蒹葭自小習易容術,雖從前也曾扮過盛寶齡許多次,可那應付的,都是盛府中人,進宮後,偶爾應付的,也是當時範太后派來的眼線。

可像今日這般,正面便與小皇帝對上,多少還是有些犯怵。

盛寶齡眉頭蹙了蹙,倒了杯茶水,遞給了蒹葭,頗有幾分歉疚,“難為你了。”

蒹葭接過茶水,這才撕下了臉上的易容,“能為娘娘分憂,是蒹葭的福分。”

便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官家,方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可蒹葭回頭想想,從前她扮作娘娘時,連盛大人和大公子那般熟悉之人都能騙過去。

而且方才她並沒有露出過什麼馬腳,言談之間也並沒有不妥之處。

官家又豈會發現什麼。

蒹葭換下身上的衣服,換了新的茶水端過去時,見盛寶齡坐在案桌旁,指尖緩慢的翻動著一本字帖。

看起來有些舊,應當是有些年頭了,時常被翻看的樣子,可書頁尾卻乾淨整潔,顯然可見,盛寶齡將這本字貼儲存得極好。

蒹葭笑道,“娘娘今日怎麼將這字帖翻出來瞧了?”

她還記得,這本字帖,是當初在盛府時,姑娘被先生罰抄字,那日,大公子邀過府唸書的其中一位友人所贈的。

不過當時便就是放在姑娘的書箱旁,人影未見著,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公子的哪位友人。

如今細看,姑娘的字,倒是有七八分與這本字帖相像了。

盛寶齡唇角微微彎起,持筆蘸取硯臺上的墨汁,在桌上的宣紙緩慢書寫,字跡有兩分她自己女子的娟秀,更多的,是類似字帖那般帶著七八分凌厲風骨,躍於紙上。

薰香淡淡,在寢殿裡縈繞。

“今日在裴府,見了秦老學究,倒是想起了前些年兄長在府中讀書的時候。”

她說話時,嘴角弧度微微上揚,可見是愉悅的。

蒹葭稍稍有些愣神,自進宮後,倒是許久未見姑娘興致這般高了。

“娘娘若是覺得喜歡,再尋時間去便是了,只是娘娘今日去,可曾見到什麼舊人?”

蒹葭試探性的,只是說出“舊人”二字。

她原以為,姑娘今日去裴府,若是見了那樓公子,想來會不大高興的才是。

可顯然沒有。

難道,是那樓公子沒去?

還是姑娘根本沒有認出來那兒時玩伴?

“舊人?”盛寶齡聲音低低輕輕,手中握筆卻未停。

她忽然低笑了一聲,有些好笑的看了蒹葭一眼,“不過就是兒時見過幾面,怎的還成舊人了?”

蒹葭頓時鬆了口氣,臉上笑意輕鬆,“娘娘歡喜,之後可再尋時間去聽那秦老學究講課。”

看來,盛家和樓家之間雖關係不睦,但姑娘顯然是沒怎麼在意那樁曾經的婚事。

這麼一想,蒹葭也就放心了。

便是姑娘再去那裴家書塾讀書,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