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這樣的工作強度,今天乍一熬至深夜,在場大半人員都有些支撐不住,只能換班輪流休息。

反而是越青君這位天潢貴胄,始終守在現場,只是到底身子虛弱,如今已然支著腦袋,歪在躺椅上,閉著雙眼,也不知是睡是醒。

煌煌燭光下,越青君的唇色的蒼白愈發明顯。

隔著書架,寧懸明無意看了幾眼,腦中莫名浮現對方先前說的話。

卻也想不出自己一名小小主事,在京城初來乍到,有什麼值得對方另眼相待之處。

翌日清晨,眾人陸續清醒,荀尚書也將戶部整理出來的東西遞給越青君看。

越青君揉了揉太陽穴,“我並不瞭解這些,既然荀尚書確認無誤,我就不必再看了。”

如此大自主決斷,如此信任不疑,荀尚書恍惚重拾年輕時的朝氣雄心,心中一時心緒複雜。

若是唐尚書在這樁案子上恨極了越青君的礙眼,那荀尚書就是難得覺得有這樣一個只撐腰不干涉的上司有多舒心。

越青君掀開身上的薄被,起身對眼前人道:“荀尚書,人證物證俱全,如今是否該結案了?”

荀尚書點頭,“確如殿下所言。”

結案陳詞已經寫好,一應證據確鑿,便是到了章和帝面前也不會出錯。

見事情了結,唐尚書再次來到越青君面前,“殿下,下官有些話想私下與您商談。”

越青君看了他片刻,隨後示意身邊人下去,周圍只剩他與唐尚書,以及一個全程參與,卻又全程沒有姓名的文書。

不等唐尚書開口,越青君便先一步道:“我知道唐尚書想說什麼。”

他向身側伸出手,陽光透過薄紗灑落在越青君指尖,將那隻白皙的手襯得更加瑩白修長。

一張寫滿了文字的長卷落入他手中。

越青君將其遞給了唐尚書。

唐尚書接過,見越青君並未阻止,便展開一看,下一刻,常年剋制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錯愕。

滿滿當當的長卷上,寫的卻不是什麼審案流程,而是一卷楞嚴經。

“這、六殿下……”饒是唐尚書,也一時失語。

饒是唐尚書見過大風大浪,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此刻情形。

越青君卻是一改之前的不近人情,面上笑容寬和有禮,“唐尚書對父皇一片赤膽忠心,父皇信任你多年,我自然也再相信不過。”

“我雖不懂朝堂諸事,卻也知道為人臣多有不得已之處,此乃人之常情,不可避免,唐尚書忠於父皇,已是大義,大義在先,小節有所瑕疵也不必太過苛責。”

這位六殿下雖然不懂朝政,卻極懂人心,知道下面的人難免會因為各種難以言說的原因而對上隱瞞,這並非全然是下面人的過錯。

唐尚書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激得整顆心都有些澀。

越青君還在寬慰:“唐尚書在朝中多年,勞苦功高,衛國未來也還多有仰仗之處,此次的事,是我設計在先,無瑕在此向唐尚書說聲抱歉。”

“微臣、微臣……”唐尚書訥訥難言,意識到六皇子從一開始就沒想對他做什麼,甚至多有維護後,唐尚書簡直要被心中的愧意淹沒。

想想自己先前還對這位殿下多有不滿不敬之處,甚至還曾有過大逆不道的念頭,唐尚書一張臉就忍不住漲紅。

他掀起衣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俯身一拜。

“殿下羞煞我等,分明是臣等庸碌怯懦,行事不夠周全,才讓殿下迫不得已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