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

賀令姜雙手結印呈蓮花狀,微微頷首:“好了,開始吧。”

阿滿點點頭,她手上一揮,床邊的燭燈便“噗”地一聲熄滅了,室內一片漆黑。

阿滿放慢了呼吸,黑黢黢的夜色中靜謐非常,連她的呼吸聲也聽不到。

她跟著賀令姜修習了年餘,精進了不少,在暗色中也能勉強看清她的舉動。

只見賀令姜雙目緊閉,雙手平放於兩腿上,手上結三昧印,一副打坐入定的樣子。

室內如水般靜謐,隨著時間流逝,賀令姜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她,入睡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便見幽暗的內室中有一道淡金色的微光在賀令姜手間一閃,緊接著,那道流光便順著她腕上的絲線向汝陽郡主那端延去。

線上的鈴鐺猛地一跳,阿滿不由瞪大了眼睛,幸而那鈴鐺並未發出聲響,叫她暗自鬆了口氣。

屋中漆黑如墨,只那一條七尺絲線流溢著金光。

眼前是濃而厚重的霧色,白茫茫的一片,叫人甚而看不清三步遠的地方。

賀令姜伸手觸了觸,一片溼涼。

她低頭看了看腳下,是綠油油的青草和花苞未開的野花,上頭還垂著露珠,裙裾從其間拂過,很快便打溼了裙角。

鞋底黏膩膩的,沾滿了溼漉漉的泥土。

這似乎是一個鄉野的早晨,霧重多露,整個夢境中充滿了潮溼的氣息。

四周的景物看不清楚,更是瞧不見汝陽郡主的身影。

她走了幾步,便停住了腳步。

賀令姜口中唸咒,一手捏訣在自己另一手腕間一劃,腕上便流光一閃,顯出一道淡金色的絲痕來。

那絲線的一端繫於她手,另一端卻隱入了濃霧中,不見了蹤跡。

賀令姜腳下微轉,順著絲線的方向,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遠,又過了多久,賀令姜只覺自己的衣衫都要被霧氣和露水打溼,然而她下一步剛剛踏出,卻忽覺眼前一變。

周圍的潮溼之氣一下子退盡,清朗的日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周圍花草盈盈,蛺蝶翩飛。

然而那絲線指向的地方,卻依然瞧不見汝陽郡主的身影。

她倒也不氣餒,繼續沿著絲線往前走,走過了清晨、晌午,走過了下午、黃昏,然後便走進了夜色之中。

黑,眼前是極致的黑。

如濃稠的墨,遮掩住世間一切,唯餘腕間的那條絲線還閃著金光。

她這一圈走下來,也隱約看明白了汝陽郡主的夢境。

從清晨到暗夜,如此迴圈往復,一日又一日,一輪又一輪,只要她走不出來,便要一直困於其中。

這夢境,很明顯是有人特意為她而設的。

她在前面走,自己在後面跟,那就很難追上她的腳步。

賀令姜雙指併攏,按於自己腕間絲線,隨著她口中唸咒,那絲線便繃緊了些許,她輕輕一扯,便覺不知名的遠處隱有阻力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