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姜想,她自覺與裴攸一道長大,自己還年長她幾歲,因而素來只將他的心意看作少年人的一時興起。

覺得他是與自己相處久了,習慣了她,才誤生出這種心儀於她的心思,不定哪一日,便猛然醒悟了,這心思也就移到旁處去了。

然而從始至終,她卻從未正視過自己的內心。

這一心向道、專於玄術的話,說的多了,便是她自己都認為自己不可能再生出旁的情感來了。

可她到底,不是絕情寡慾之人。

自借賀七娘子之身醒來後,她再遇裴攸。

對著這樣一個風采獨絕、情意深長的少年郎,這般久相處下來,又怎會全然沒有心中漣漪微起的時刻?

只是,她不想讓兩人多年來似親似友的情誼中摻了男女之情進去,不想改變原本自在的相處關係,所以一直不曾正視過那份小小的心動罷了。

面前的少年人俊美無雙,當真是生了一副叫天下娘子們都喜愛的好樣貌,然而那眼中光芒愈來愈淡,裡頭似要盈滿無盡的失望,賀令姜微微嘆息:“阿裴……”

“自北地知曉你心意以來,若說我待你毫無心動,那是假的。”

“可你也明白,我自幼修道經、習玄術,並不看重這男女之情。比起你的情意,這一兩分心動,到底是太輕薄了……”

輕薄到,她可以泰然承認,也可以自若收回。

少年人的情意總是熾熱的、熱烈的,她的這份輕淺的心動,卻是涼薄得很,不過如同湖面微風起皺痕,又如何擔得起那份沉沉的情意?

裴攸聽聞,眼中卻迸出了喜色,溫柔而滿足的笑意頓時從他眼中流瀉出來:“我不在乎那些。阿姮,我知你意不在此,也從未奢求叫你饋以同等的感情。我與你十分情意,你能回我一分心動,我便已心滿意足。”

賀令姜輕輕搖頭:“你這又是何苦?”

裴攸笑了笑:“不苦,我甘之如飴。”

他瞧著賀令姜,語意溫柔:“心儀一個人的滋味,酸甜苦澀,皆而嘗之。縱然最終一無所獲,可其間體會,便是所得了。”

他盼阿姮有朝一日能懂這份滋味,可她若不願置身其間,那也無妨,兩人之間,有他來體會亦足矣。

“如此來說,這倒是另一番修行了。”賀令姜無奈笑道。

“如何不是呢?”裴攸眼中亦是笑意。

賀令姜輕嘆一聲,而後肅容道:“阿裴,你的問題,我算是回答了。但世間所願,並非事事如意。該丟棄了,還是丟棄了的好……”

“你當知曉我今日告知你賀七娘子身世的用意。”

裴攸如今心下卻沒了方才的那份沮喪:“我當然知曉。身負懿文太子血脈的賀令姜,同鎮北王府的世子裴攸,明面上自然要遠遠地拉開距離,只做好聯手為皇帝辦事的同僚即可。”

“可是,私下之間,我與你,不談身份,只談你我。”

賀令姜不由扶額:“合著我方才的話,是白說了?”

裴攸搖搖頭:“不算白說。”至少,他知曉阿姮不算全然無情。

與他來說,得阿姮心儀,可比得皇帝允婚要難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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