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朝堂,崔氏有崔懷這個家主居於高位、運籌帷幄。安西邊境,又有崔閔這名都護手掌軍政要務,猶如一方土皇帝。

除卻這二人,族中更有無數英才分佈朝野各處,龐大的根系蟠根錯節,共同支撐著崔氏這株巨樹。

這樣的崔氏,已然足夠繁盛、足夠榮耀。

再出個淌著崔氏血脈的帝王,與其而言,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更何況,皇帝病重無法主政,崔氏如若在此時出頭,推出端王一系與太子相爭,只會攪得朝堂紛亂,反倒叫如神宮、西蕃這般的賊寇尋找機會趁虛而入。

如此思來,著實無甚必要。

崔述雖然年紀尚輕,但他是崔氏族中精心培育出來的未來家主,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亦是崔氏一族的態度。

蕭令姜眉間漫上疏疏笑意,淺聲道:“如此,先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公主身赴西蕃和親,心中顧念賀氏,又憂心大周安穩,多想幾層自在情理之中。”崔述朗朗一笑。

蕭令姜和親西蕃一事,明面上雖說是永安公主親自所請,可內中緣由,如崔述這樣的人如何不知?

不過是神宮漸平,皇帝便待她與賀家如同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先除之而後快罷了。於是,便迫不及待地逼她和親西蕃,欲要借西蕃之手將她除去。

這其間,自然也有不少許多曾被她觸及過利益的勢力,作壁上觀甚至暗中推波助瀾。

當初,她被困宮中,他在宮外亦是萬分憂心,只不曾想過,她竟然選了個他意料之外的方式破局。

蕭令姜既然決心前往西蕃,那麼大周這處朝堂便絲毫生不得亂。她與賀家雖推了太子上位,可也只是無奈之選,太子可不是那等對她與賀家全然信任、能夠全權託付的的人物。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比讓賀相山藉機掌勢更好的選擇?

畢竟,於蕭令姜而言,賀相山這個舅父才是那個值得她信任託付之人。也只有他在郢都穩住大周朝堂,才能讓她此行無後顧之憂。

崔述話語微頓,深深望了她一眼,方緩緩道:“且公主猜得也不錯,我此來涼州如此順利,背後確然有崔氏之故。”

“哦?”蕭令姜眉梢微動,“不知崔氏與郎君有何打算?”

崔述面上浮起一縷淡笑,唇角也似乎帶著幾分無奈:“我不說,想來依著公主的聰慧也能明白。”

崔氏顯赫,然而崔懷這個當家人卻年紀漸長,偌大的崔氏早晚要交到崔述手中。

連中三元,踏入朝堂只是崔述走出的第一步,接下來,便是要在崔氏的鋪就下一步一步走往高處,直至登上家主之位。

涼州之行,恰好是一個供他拾級而上的臺階。

蕭令姜瞭然,笑了笑道:“人非聖賢,為名為利為權,亦無任何可嘲可恥之處,只要行之有道便可。”

她指了指自己:“便是我,如今不也是汲汲而行?”

“登往高處與為民謀利,並非不可一併而行,郎君也無需糾結於此。無論如何,崔郎君此來涼州,確然是為涼州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吾與涼州上下,皆感念郎君相助。”

崔述眼眸微動,抬頭望向蕭令姜:“公主可還記得,離都之前,您曾對我說過的那句話?”

“您曾言,‘我大周的探花,合該提筆寫治國之策,出口成安民之謀才是。崔郎君若是真想助我,國泰民安,我自後顧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