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姜將銅符放回遠處,語氣平和:“所以說,賀氏一族該入仕。賀氏已經遠離朝堂這麼多年,於廟堂之上再無根基,聖人便是疑心再重,也該散了幾分。而這背後謀害賀氏之人,卻是近在眼前。”

“當務之急,我們該積蓄自保之力才是。”

賀氏雖有私兵,然自大周立朝之後,便對世家大族的私兵數量進行嚴格限制。《周律疏議》明言,世族私兵數量不得越過三百之數。賀氏便是私下豢養,怕也加起來不過五百。

更何況,這些私兵分佈在莊子上,也沒有天天圍著賀府的道理。

但是先前玄陽等人只暗中圖謀,便可見他們這事見不得光,更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世族出手。賀氏如能再次入朝為官,身處廟堂,領著朝廷俸祿就是朝廷的人,便又多了一層護身保障。

“在野的世族興亡,朝廷或許不會在意。但若是在朝為官的官員府邸突然被襲,這事便可鬧大。”

“背後那夥人圖謀不小,賀氏只是其中一環罷了。我們要的,便是他們投鼠忌器,不敢再輕易動手。如若可能,借聖人之手拔除這波人,也不是可能。”

賀詩人終是開口聲援賀令姜:“阿兄,我覺得令姜說得有理。再說,限制族中子弟入仕,他們口上雖不說,心中還是有怨言的。二房的事,我們也該引以為戒。我們賀氏子弟,總不能一直窩在這臨川一方小天地中的。”

賀相山按按眉心,疲憊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們回去歇著吧。”

賀令姜與賀詩人對視一眼,沒有再勸。

她上前將桌上的東西取過:“這些東西,女兒便先拿回了。”

賀相山擺擺手:“去吧。”

他看著賀令姜逐漸遠去的身影,幽幽嘆息。

他自是知道令姜說得對,有人暗中謀害,藉助朝廷之力震懾對方才是正經。更何況,賀氏安於鄉野,五年,十年尚可,但二十年呢,三十年呢?

這麼多年,他們賀氏一直安穩低調,聖人的疑慮可會就此消散些許?

一走出院落,賀詩人便不由戳了戳賀令姜:“你可真敢說,看把兄長氣成什麼樣了?”

賀令姜道:“這是賀氏的暗瘡,不下狠心便剜不去。不如趁著這次機會,讓父親放棄壓制賀氏子弟入仕的做法。”

她側身,示意阿滿幾個退後幾步,隔出說話的空間來,方繼續道:“賀氏惹了聖人疑心,為保安穩便主動退出朝堂。這麼做沒錯,可長久下去,對賀氏一族的發展來說並非好事。”

“一味的退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說實話,賀憲成的做法她雖不認同,但也能理解。他的這樁事,對賀氏長房而言是個悲劇,對他自己而言,亦是悲劇。”

賀令姜當初殺他,並非認可且維護賀相山的做法。只是因為,他手上沾了無辜之人的性命,且賀七娘子是因他而死,她既借了賀七娘子的身軀,自然也得為她討個公道。

“我不認同父親的做法,如今既有機會勸他,自然一道說給他聽。至於他到底怎麼做,就看他自己的思量了,我也不會再幹涉。”

賀令姜畢竟不是賀七娘子本人,能為賀府安危、賀氏發展思量到這種地步,已是仁至義盡。

賀詩人心知肚明,憑著她的本事,到哪裡都能混得很好,實在沒必要硬綁在賀府這條暗中危機四伏的大船上。

可如今,她卻幫著兄長,撐起了整個賀府。

賀詩人心中動容,俯身深深一禮:“令姜,多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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