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許柒夏的呼吸趨漸平穩,可能是意識迷離前的最後一絲不甘,也可能完全就是一句無心的囈語:“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黃晚庭無奈地勾唇笑笑,側過身替人往上提了提被子。夏夏可真是的,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她卻總愛操著紅孃的心。

梁呈那樣的富二代帥哥,說到底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可不想和人家有什麼過多交集。碰瓷的下場,承擔得起嗎?

現在的她只想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讀一個前程遠大的專業,再回到她那重男輕女的老家,用成績與事實說話,狠狠打那一幹狗眼看人低的親戚的臉。

人嘛,就是這樣的,活在世上總要有一個明晰堅定的主線任務。別人的主線是什麼黃晚庭不知道,但她的主線就是“不蒸饅頭爭口氣”。

就是這一口氣,讓她數年如一日,從不敢懈怠懶惰,也更不敢有什麼超出學生這個身份以外的非分之想。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梁呈這個人,真的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只是因為什麼會打架骨折,最後躺進醫院又錯過高考了呢?

大腦異常活躍的黃晚庭東想西想,最後竟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另一邊,還不知道自己被發了好人卡的梁呈還在和人打最後一通電話:“今天麻煩你了小陳叔。但就是,能不能別把今天的事兒跟我爸說?”

“懂。”那頭電話裡,中年男人發出了一串意義不明的笑聲。

梁呈眼皮跳了跳,猶豫幾秒,還是出言糾正了一下:“小陳叔,你還是少看一點霸總文學吧。我不是和黃晚庭有什麼,我就是不想讓我爸覺得,我一定要靠他才能解決問題。我離了他照樣能過得很好。”

事實上,他離了誰都照樣過得很好。世界上,誰離了誰不行啊。

以前他需要當父母的站出來維護他,無條件信任他的時候,人在哪兒?病床上孤零零地躺了兩個多月的時候他們人在哪兒?現在人都出國去拓寬他們的商業版圖了,可別搞那虛頭巴腦的一套。

梁呈的話不無怨氣,陳至顧這個外人也聽得出來。他在那頭長嘆了一口氣,唇瓣張了又張,可最後也沒能說出什麼有營養的話來。

人就是這樣,這山望著那山高的。連他這樣一個學歷平平,只會給人開車的司機都看得明白的事兒。梁總夫婦又怎麼會不懂呢。

沒錢的時候,想要有錢。有錢了又想得到更多的錢,等錢賺得足以滿足一切物慾的時候,就又要弄權耍勢,妄圖出名了。

慾望啊,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以至於很多人為了追逐那些個沒有標準和上限的東西,反而錯過了和身邊人相處的時光,和親人朋友産生了隔閡。

可他終究只是一個外人,既達不到梁遠盛他們那樣被金錢權利裹挾著從而登上了高處不勝寒的境界,也沒辦法替別人關心兒子:“小呈,梁總他們不容易,你也……稍微別太對著幹,別總往心裡去。”

梁呈這一晚失眠了。

不是因為自己淋了雨,也不是因為住在黃晚庭家的事被許柒夏誤打誤撞地發現了,而是和小陳叔的那段對話在他心裡留下了一道無法忽略的印記。

原來,就連司機都看得出來他們對於兒子的虧欠。一個外人尚且擁有如此雪亮的眼睛和通透的心腸,可偏偏他的爸媽是一對糊塗蛋。

不過也無所謂,他馬上都十八了,是即將得到一切法律以及社會輿論認可的成年人。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只能傻呆呆地死等在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裡。

從前那個只會哭唧唧的鼻涕娃,已經不複存在。

第二天黃晚庭回來的時候,家裡出奇地安靜。謝萍去公司加班了,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梁呈呢,他也不在?

這不大可能吧。

不上學的時候,梁呈很少出門,可能是他沒什麼朋友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單純懶得。總之黃晚庭幾乎每個週末都能在家裡見到他,而且他要是心情好的話,還會專門下廚包攬一家子的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