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如鬧市一般的街道。四人進了名為渡安的客棧。

時值飯點,客棧的前廳裡,食客滿堂,有溫文爾雅雅客,也有臉黑聲大豪客,有人錦衣華服,有人短卦粗布,不同層次的江湖人聚在一間粗鄙的客棧裡,倒也各得其趣,只是談論著即將到來的宗師之戰。

“二位打尖還是住店?”黑臉掌櫃冷冷向比陳開他們先到的兩個人問道。

兩位佩劍的漢子微微愣了一下,顯然是沒見過這麼不懂和氣生財的掌櫃,但還是客客氣氣地說道:“住店。”

“房間和客船都滿了,只有東南角的空地上還有幾頂幄帳。”

“可以,多少錢一晚?”二人明顯也知道眼下的情況,有一席之地就算不錯了。

“半兩銀子。”

“什麼!一頂破帳子要版兩銀子,你咋不去搶?”儘管三年前武靖王遇刺之後,武人的地位因此略有提高,但對他們這些閒散遊俠來說,賺錢仍舊並不容易。

黑臉掌櫃絲毫不在乎對方的情緒,只是淡淡伸出一根手指糾正道:“不是半兩銀子一頂,而是半兩銀子一個人,”隨後他指向門口:“嫌貴的話,門在那邊。”

就此走掉,臉上當然掛不住,脾氣明顯較為暴躁的一人將手按上劍柄:“嘿嘿,柺子嶺亂匪如此黑心,信不信我當著眾位俠士的面宰了你。”

被叫破身份,黑臉掌櫃並沒有任何慌張,反而是拿起身後的雞毛撣子,撣起櫃檯上的灰塵,隨口說道:“我信不信,你敢不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死了,眾位大爺們的吃喝拉撒,可就沒人伺候了。”

灰塵飛來,暴躁漢子就要拔劍,卻被同伴按住了手,拉著他退了一步,躲開飛來的灰塵。

櫃檯乾淨之後,掌櫃將撣子收了起來,淡定地繼續說道:“何況,凡大爺說了,沒有到通象的,不要在這裡動手,若是不小心被看到,礙了他老人家的眼,擾了他老人家心境,因此輸上個一招半式,大夏武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聽到這話,等在後邊的陳開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凡進,這特麼正主在這裡站著你都不認識,你編故事能再誇張一些嗎,凡大爺認識你們嗎?

凡進仍舊一副淡然的樣子,好像掌櫃嘴裡的凡大爺,說的並不是他。

掌櫃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也不算小,何況食客裡也都是有武藝在身的江湖人,肯定有不少聽到的,陳開卻沒看到有什麼異常反應的,估計是每個客人都被這掌櫃的“叮囑”過了。

這話真假難辨,不好求證,最主要的,不是掌握一定資訊,知曉凡進性格的人,也想不到一幫山賊河盜,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狐假虎威,這就足夠應付那些不上層面的江湖客了。

兩個中年劍客聽了掌櫃的話,四下張望一眼,見沒人站出來反駁,便也信了大半,冷冷地走出門去。

“看來今晚書上要多兩位鳥人了。”陳開摟著許飛看完了小小鬧劇,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櫃檯。

“打尖還是住店?”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語氣。

“咳咳”陳開清了清嗓子,學著江湖人做派,拱手道:“在下十萬裡追雲——孫悟空,不知道掌櫃的聽沒聽過?”

“這名號倒是有點耳熟,”掌櫃的眯著眼睛掃了一眼陳開,然後從櫃子裡抽出一個小小的類似於賬簿的東西,翻找起來。

“原來是六兄弟的朋友,幸會!”客氣一番,他接著說道:“你們的船就在上游三里處的河灣裡,那裡也只是相對清淨一些,遇到這等大事,只能做到這樣,還望朋友體諒。”

“好說,我等也是隨性人,不知道六爺在忙什麼,這事多虧了他,我們想要當面感謝一下。”

“六兄弟這幾天負責清點收貨,可能要忙到很晚,不過我會把話帶到。”掌櫃說著,喚來一個跑堂的,帶陳開去住處,臨走不忘叮囑道:“幾位相必也聽到了凡大爺的話,可要放進心裡。”

“掌櫃的放心,我們肯定是最聽凡大爺話的人。”

忍者笑意出了客棧,很快就到了掌櫃口中所說的客船處。

這件事是陳重提前安排的,掌櫃的口中的六兄弟便是暗衛中的一員,三年前原西之變後,錢通就已經和這個不大的走私渡口展開了一定程度的合作。

六子也是那個時候離開原西,到了這裡,加入這群亂匪,混成一個小頭目,主要只是為了盯著自家的貨物,隨時掌握情況,規避風險。

陳重等人現在是六子的‘土豪’朋友,這艘簡單改制的貨船,也是他們向匪寨花了大價錢租下來的。

貨船寬而高,上下兩層,被臨時隔出了好幾個小間,看樣子本來是準備分開當客房租售的,雖然談不上美觀舒適,但也算樸素乾淨。

找小廝借來一些簡單的灶具,陳開拿出一小部分特地從洛州店打包的食物和食材,親自動手,熬了一鍋皮牛肉粥。

幾人就著留白居自制的鹹菜,美美吃了一頓,小小的晚餐,可比渡安客棧看到的白水燉肉美味多了。

入夜,燈火亮起來,映著江面流水,光影粼粼,比起幾艘明顯是自帶的大型畫舫和樓船,陳開所住的貨船,毫不起眼。

夜色下,不起眼的四人,由凡進領頭,沿著岸邊向更上游的方向走去,約莫三五里路之後,在一艘畫舫前停下。

畫舫不大,但是格調清雅,意蘊悠遠,孤獨地停在這最上游的地方,更有一眾與凡俗煙火格格不入的高傲。

船側,飄逸的‘沈’字燈籠,隨著河風輕輕晃動,船頭上,一隻小小的黃旗迎風展開。

京都鉅富,皇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