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空星河流轉,地上涼風漫漫,時間在忙碌中飛快地流失,眨眼已是中秋。

前世的陳開是個要強的人,短暫的一生如浮萍飄蕩在江湖漂盪,那樣的境遇,他沒有太多思戀,亦不能多愁善感。

也許是因為最後幾年遇到了她,讓他過得的太溫暖,現在驟然時空相隔,異世的佳節讓他更顯孤單。

他不想將這份摻雜著思念、孤獨、哀愁的情緒傳染給那個醫館,去破壞那一家人的月下花前,所以吃過晚飯便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有老僕的呵護,有長輩的牽掛,有師父的幫助,有師孃的關愛、有下屬的忠心、甚至還有青梅竹馬的惦念…這一切本足以讓一個人知足,尤其是一個孤單浪子。

但陳開明白,這一切與他無關,儘管他直面著這一切,他終究只是異世的孤魂,渴望飄回心裡的故鄉。

睡不著,也無心做事,他起身離開小院,在鄉間的道路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聽田野的蟲鳴蛙唱,看林間螢火飄舞。

“錚~錚~叮咚”

正行走間,忽然聽見一陣琴聲傳來。

陳開凝神靜聽,那琴音初時輕輕渺渺,隨意無章,似在除錯或者尋找感覺,片刻之後宮移羽換,時而悠揚,時而低沉,如滔滔江水流蕩,一時間田野的蟲鳴蛙唱都似為著琴聲偃息退去。

陳開循著琴聲走去,琴聲讓他再次想起了她,她是聲樂教師,最喜古典樂器,在她的影響下,他對古典音樂和樂器也略有涉獵。

月下的石牛河像是一條綢子,偶爾泛起銀白的繡花來點綴暗淡的暮色,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樂者盤膝而坐,望向融在暮色中的石牛河,膝上一把七絃古琴在靈巧的十指下隨心而唱,好一番寫意的畫卷。

陳開靜靜地站在樂者身後,一曲完畢,方才走上前去,坐在樂者身旁。

“好你個張老頭,人家嫦娥仙子在桂樹下曼舞,你這痴漢莫不是想用這琴聲,譁眾取寵?”

“嘿嘿,你說的不錯,老夫就是想用琴聲吸引她下來凡間,看看到底什麼模樣。”熟悉了這小子的脾性,張老頭也展現出自以為風流的一面。

“哎,你這色老頭。”

陳開愁緒略濃,想要再打趣幾句,卻猛然不知道說什麼,一時沉默。

“奇怪?”張老頭低估起來,“你說你小子也沒到識得愁滋味的年紀,今天這是怎麼了?大晚上不睡覺,像個幽魂似的晃悠到我這裡來了?”

“哎,既然你問起,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家有一門祖傳絕學,叫做黯然銷魂掌,據說此掌若是練到了九重境界,練最厲害的宗師都接不住。我最近就在研習,所以出來找找感覺”

“放屁,你前幾天不是才說降龍十八掌才是你們祖傳的絕學麼,這又變成了黯然銷魂掌,你們家的絕學,就讓你這樣見人隨便就嚷嚷的?”

“吶,這就叫做底蘊。不過你老頭也挺厲害嘛,琴彈的不錯麼,剛那曲子叫什麼?再來彈一首聽聽”

“哼,樂乃是心聲,隨心而發,老夫本欲將一片心思付與山水星河,想不到被你小子攪和了!”

“切,誇你一句你就翹尾巴,我可也是懂樂識音之人。”

“哦?”老頭也不多話,雙手遞過琴來,也不多話,但那神態和表情,分明就寫了四個字:你行你上。

陳開接過琴來,認真看了一遍,發現這是一臺很普通的古琴,比起後世的古琴,做工明顯更粗糙一些,但卻更顯質樸。

按著記憶中的手法,輕輕除錯一番,然後靜了靜神,隨著回憶畫面的展開,十指開始動起來。

一曲純琴樂的《青山夜醉》悠然響起。

這是她最愛的一首歌曲,也是他唯一會的一首琴曲,她喜歡他帶她去山間露營,也每次都會給他彈這首曲子。

漸漸地,他就也會了,但她大多時候不讓他彈,只是彈給他聽,因為她覺得,他是男子漢,男子漢彈這麼婉轉哀愁的曲子,不好!

她總是邊彈邊唱,隨著琴聲想起,她的歌聲好似也穿越時空而來:

溫著春露閒釀的清酒,月映枯梢頭

庭前清光照白路等誰歸否

堂風撫胸我無動於衷,惟與爐火舞

酒氣浮,卻嗅到了愁

藤架上又掛滿了清露,奈何無人收

跌落入泥塵隨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