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揹著長布包袱的老人,從陵側緩緩轉出。

場中眼尖的將領能夠一眼看出,那沉穩的略顯外八字的彆扭步伐,是長時間騎馬趕路造成的,當下又刻意控制著行止儀態,所以老人走的很慢。

老人走到陳子容面前兩步,對著陳子容拱手:“小姐!”

西王的帳前六衛都是身懷高深武藝的家僕,雖是下人身份,但見了誰都不需低頭或者下跪的,這是恩榮,也是為了讓他們更好地執行保護的任務,由於常隨西王身邊,今日在場的人,也基本都認得陳重。

這裡面很多人都知道陳重護著陳開逃亡的事,一時圍了上來,杜清看了看郡主和錢通的神色,與郭正剛對視一眼,目露疑惑,卻一時不好直接發問。

陳重掃了一眼祭祀廣場上的人群,又望了望陵內的景象,說到:“我知諸位心有疑惑,且容老奴祭拜過王爺王妃,再談其他。”

眾人側身給陳重讓出通道來。

陳重整理衣袂,用手攏了攏幾縷亂髮,站直了身體,努力正步走到供案前,對著墓碑,直直跪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祭拜王爺,動作很慢,細緻而很認真!

三叩之後,他輕聲禱唸:王爺王妃在天有靈,少主已然平安,並且被刀聖收為徒弟,你們暫且安心,少主將來一定會為你們報仇!另外老奴請請你們保佑我儘快找到陳文,我在此發誓,一定親手殺了陳文這個叛徒,用他的頭來祭慰王爺王妃!

默完之後,他重重地叩了一下,站起身來,貼胸摸出一個布帕包裹的物件,展開來,隔著布帕半握者高高舉起。

看到陳重所持的物件,在場的人,除了陳子容,明靜師太,都齊齊跪了下去。

西王令出,如西王親臨,陳子容無需跪禮,只是對著令牌,雙手齊放左胸,右腳後撤腳尖著地,頷首屈膝,行了福禮。

明靜師太站在陳子容邊上,雙手合十,以示恭敬。

“傳世子諭令!”一句話出口,場中大部分人都舒了一口氣氣,世子還在,否則就是傳世子遺令了,但緊接著,世子在哪裡,為什麼不先來祭拜父母,是否是受了重傷等一系列的疑問湧了上來。。

好在陳重接下來代傳的諭令很快解答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府內突遭橫禍,父王母妃為宵小所害,吾悲憤難言,恨不能以身代之!今幸遇世外高人刀聖前輩,得其搭救!吾已拜其為師,跟隨學藝,決心有成之日為父母報仇雪恨!然原西為父母之心血,先人之基業,不敢或忘,特令陳重帶回父王令和原西大將軍印,請姑母持父王令主持原西政務,安養民生,叔父郭正剛持大將軍印統領原西軍,綏邊保境!原西是陳家根基,亦是爾等立身之本,望諸位文臣武將良謀,緊守本心,不因事急而亂,不讓小人趁虛,遇事各司其職,逢歧求同存異,全力共赴!吾在此躬身以謝!’”

“謹尊令!”片刻冷場後,郭正剛先沉聲開口。

“謹尊令! ”眾人附和。

“小姐,起身吧”陳重唸完陳開交代的話,將西王令遞了過去,陳子容接過,她抓著陳重胳膊,因為郭正剛的急迫,她有些不安。

陳重有些為難,這時錢通走上來,慈愛地拍了拍陳子容手臂,低聲道:

“姑娘,我們相信王爺和少主吧,不管郭將軍是何來歷,王爺既然從未避諱此事,必然有他的考慮!”

陳子容沉默,最終她還是在猶豫中放開陳重。

其實她又何嘗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身在局中,事到臨頭,一直被兄嫂呵護在羽翼的她突遭大變,彷徨、悲傷、焦慮、恐懼...像是層層疊疊的大浪打壓過來,想來是誰都很難做到從容進退了。

錢通將她抓著陳重的手收了回來,再次拍拍她的胳膊,無言安慰一番。

陳重走到郭正剛身前,伸手取出大將軍印,準備交給郭正剛。

“慢著!”人群中有人大聲開了口,並走上前來,卻是一名姓呂的副將,七虎將中折伯望的親信副將。

陳重目光一凝,眯眼看向站出來呂青。

“陳重,我且問你,你護衛王爺不力,該當何罪?王爺遇刺之時,為何攜世子外逃,而不是趕快護送世子回原州?而今又隻身一人帶了王爺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回來,卻只說世子為高人所救?

是不是你弄丟了世子,然後假傳口令想要逃罪?再者,就算如你所說,世子被刀聖收為徒弟,但世子年幼,這口令是否是你蠱惑世子?如果是,又是受何人指使?倘若說不清楚!我便斬了你來祭王爺!”

一上來便是連翻質問。

折家本是原西首屈一指的望族,祖上一直保持著對原西一帶邊鎮的實際話語權,北旗趁亂想要入主中原時,西路軍便是自原西路掃過,而折家首當其衝,在抵擋一陣後,眼見事不可為,保留了一部分族人和家業,撤向中原。

話說回來,陳宗盛當年能領徵西軍總管,一方面是自身能力,一方面卻也是折家下了大本錢相助,打點朝中上下,包括在後來的具體軍事行動中,也是既出力又出錢,誠然是陳宗盛最大助力。

儘管後來陳宗盛入主原西以後,折家因為自身的訴求和野心,不可避免地與陳家利益產生衝突,好在西王以強悍的能力和魄力,壓服了折家。

而今西王已薨,有些人備受壓抑的心又蠢蠢動了起來。

陳重之前專司護衛王爺,沒有官職,西王也一向禁止王府內非官身的人干預軍政之事,所以,除了親近者,沒有多少人把身為家僕的陳重幾人看的太重。

陳子容正待開口,呵斥呂青,只聽砰地一聲,呂青已經倒飛出去數米,當他踉蹌站起來時,口鼻已經溢位鮮血,卻仍是悍不畏死:

“陳重!你就是打死我又如何,哼!你敢以家奴之身參與軍政!”說著他轉向陳子容,一拱手:“懇請郡主下令拿下他,以正…”

又是碰地一聲,陳重一拳生生地將呂青的話打了回去,這次呂副將沒有再自己站起來,陳重走上前,抓著他的衣領,提了起來,湊到他耳邊,低沉的話語響起:

“呂副將,你需得搞清楚,我打你,不是因為別的什麼。而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