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做了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前世的那個狹小租房,在夜深人靜裡,懶洋洋地從二手平臺淘來的冰箱裡翻出一瓶罐裝的可樂,開啟時噴了好大一口氣,仰頭,噸噸噸。

接著他拖著有些疲倦的身軀,將半瓶可樂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聽著電腦音箱裡放出的音樂,掏出手機漫無目的地把玩著。

他也不知道要看什麼,但就是不想這麼早睡覺。

終於,他點開一個遊戲,進入登陸介面,翻看著一個個人物存檔。

有他自己形象的。

有一個半長金紅頭髮,淺藍色的眼珠子,高挺的鼻樑,帥氣的臉蛋,最重要的是有一雙大長腿,穿著巫師袍,看起來特別帥氣。除了看起來有點年輕,而且眼珠裡有著極為特殊的乾淨清澈。

有一團透明的孢子群構成了一隻鳥兒形狀。

有一頭白色長毛的狼人,不斷地在原本狀態、健壯狀態、高聳如雲狀態、金紅色毛髮狀態等等幾個狀態裡切換著。

有一隻小小萌萌的貓頭鷹。

有好多好多,其中部分看起來特別的模糊,甚至有一頭有著紫色鹿角的大白熊。

直到,他翻倒最後一個。

一條巨大的蝰蛇,足足有《哈利波特與密室》電影裡的那頭蛇怪那麼大,似乎伴隨著呼吸,身軀不斷地在透明蒼白色和正常的樣子之間切換。

安東愣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切換了視野,他吐了吐芯子,從手機螢幕裡爬出來。

於是,原本的安東、床邊桌子上擺放的電腦、狹小的租房,一切的一切都被壓成了平面,化為五光十色的一張張照片,詭異地扭轉著漂浮著。

他一路向前蜿蜒爬行,所過之處,盡數從立體變成了一片片映象。

常走的小區外充滿煙火氣的巷子、常坐的擁擠地鐵、上班的公司……

漸漸地,他不知道怎麼地,爬到了他以前讀書的學校,爬到了那個養育他長大的孤兒院,爬到了一個看起來特別陌生的醫院。

一個年輕的女子正挺著大肚子坐在陰暗走廊裡哭泣,兩隻手有些無助地用力抓緊手機,上面一張情侶影象的照片屏保亮了起來,淚珠墜落,敲打在陰暗中的熒光裡。

接著,安東繼續向前行去。

愕然發現,他已經徹底走到了一片一望無垠的虛空之中。

他回頭望去,過往的記憶猶如一條長長的看不到邊際的清單,他有些眷念地看著,毅然決然地扭頭繼續前行。

他突然感覺走得變得很慢,彷彿馱著重物。

於是他回頭望去,過往的那些記憶正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身上,負擔著這些重負,掙脫不得。

卻又莫名地感覺,正是這些填充了自己的心靈,才不會讓自己變得空蕩蕩的只剩軀殼。

這種感覺很幸福,也很難受,詭異極了。

於是他巨大的金黃色豎瞳閃過一絲兇狠,扭轉著身軀去撕咬自己身後的這些。

他沒有咬到,他只咬到了自己的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