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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林很容易哭。

他總是沉默地流淚，用濕漉漉的眼睛與通紅的眼眶來表達情緒，他只會小聲啜泣，他的哭泣從來不為換取利益與憐惜，是伊爾迷誤解他，是他人誤以為他是脆弱，破碎成無數玻璃碎片的卻不能紮入血肉裡。

格蕾西的記憶裡伊洛林只這樣痛哭過一次，是她從大山裡逃出來劫後餘生，哭了她的不甘心與痛苦，哭了她的憤怒與決絕。

這是第二次。

他比第一次還要痛苦，還要無助，他是絕望的，眼淚浸透了格蕾西的裙擺，她撫摸著趴在自己膝蓋上的伊洛林，眼淚落在蜿蜒的長發裡。哪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破碎，是啼哭也是悲鳴，是困獸掙紮著難以接受現實，他的眼淚滾滾而落，哭得像在尖叫。

“我在這，我在這裡……”

她只能重複這樣的話語，卻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沖進來，她什麼也做不到嗎？她還不夠強大，還不夠，否則為什麼他們隨便一個人都能欺負他們？！

為什麼不能放過他們？

為什麼要來這個時刻？

為什麼要成為這樣的他們？

為什麼……這世界上的為什麼太多，是什麼才能成為理由？

“林洛，我在這。”

她撫摸上伊洛林的臉，那哭聲逐漸低沉了下去，他發出一些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是痛苦的堵塞音，伊洛林從她的腿上摔了下去，他急促喘氣著，肌肉無意識抽動著，頭昏腦脹一頭撞上了地板，趴在地上狼狽地抽動著。伊洛林捂住了胸口，他岣嶁起上半身，喉嚨裡發出了嗬嗬聲，呼吸快而猛烈，他聽不見格蕾西急切的聲音，只覺得天旋地轉。

格蕾西當機立斷開啟門：“雷歐力！進來！”

雷歐力只是微微一愣，瞥了一眼伊洛林匍匐的身形，瞬間沖了進去，而格蕾西又將門一把甩上。雷歐力跪在伊洛林身側檢查了症狀，眉目間陰沉沉地壓下去複雜的情緒：“呼吸中毒，需要急救，格蕾西，我需要密不透風的袋子……”

格蕾西又將門一把開啟。

“酷拉皮卡，去找一個密不透風的袋子，小傑，去讀書室把雷歐力的箱子提過來。”

奇犽下意識想要上前，而格蕾西只是冷漠甩下一句滾開，又將門再度合上。酷拉皮卡與小傑分頭行動，格蕾西回到辦公室裡時伊洛林已經被雷歐力扶起，他用手掌捂住伊洛林的口鼻，幾乎只露出一雙眼睛，讓伊洛林難以呼吸。他掙紮起來，根本分不清楚眼前人是誰，雷歐力被甩出去掀翻在地，而格蕾西撲上去抓住了伊洛林的手。

“林洛！”

雷歐力暈頭轉向，但他仍舊快速起身爬過來，依舊捂住了伊洛林的口鼻，而這一次伊洛林沒有掙紮，他握住了格蕾西的手，兩只腳無力踢蹬了兩下，面色逐漸更蒼白。

酷拉皮卡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伊洛林終於被松開，他在不透風的袋子裡呼吸，而雷歐力迅速配置好藥物，在他的胳膊上注射了一針。伊洛林終於緩慢平靜下來，他的眼珠子轉了轉，最終疲憊地閉上了，他的眼淚還在流淌，連同他的狼狽一起，都落了一地。

“伊洛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平靜下來。”雷歐力合上箱子，他一直以為伊洛林就是那樣冷靜的人，可他的哭聲誰聽了都覺得難過。酷拉皮卡將手按在雷歐力的肩膀，搖了搖頭。小傑守著門口，沒讓人進來，他想問很多事，想知道為什麼伊洛林會這樣痛苦，為什麼奇犽不能進來，為什麼排除他在外……

“謝謝你們，但是現在，讓他冷靜一下吧。”

他們三個人被格蕾西淡漠請了出來，而這一出來，就是兩個小時。

伊洛林坐起身，撩開自己額前的長發，他露出一張麻木的臉，只是眼裡還有一些無法擺脫的痛苦，視線緩慢轉向格蕾西，他挪過去抱住她，兩個人緊緊相偎相依，像這世界唯二的兩顆星星，放不開彼此。

“……你等我。”

伊洛林一開口，聲音生澀沙啞，他哭得太厲害，嗓子已經無法和平時一樣。

“我不想聽他們一面之詞，不想就這樣做出決定，你等我，瞭解了全部……你等我……”

“好。”格蕾西毫不猶豫：“我不要求你現在告訴我，因為我知道你會告訴我，全部都會。現在，你要好好地，恢複精神。”

伊洛林很想對她笑一下，卻只是比哭還難看。

他終於推開門向外走去，盡可能平靜經過他們，走回了自己曾經出來過的廁所，他用冷水洗臉，一把一把撲在臉上，鏡子裡有一張迷茫的臉，一張他熟悉又陌生的臉。

“你來看我笑話嗎？”

集塔喇苦安靜凝望著他。

“……別靠近我了。”

他徒勞地彎下腰，再一次趴在洗手池上嘔吐起來，可是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他幹嘔著渾身痙攣，一想到那個吻，他就更加的反胃。

“哥哥從來沒想傷害你。”

集塔喇苦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