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奎手裡兩部電話,他的和遲其年的,自己的那部早就被他調成了靜音,只訊號光源一閃一閃地沒個停,不用看也知道全部來自媒體,這是從姜挽卉那裡挖不來東西,都跑他這來了。

而遲其年的私人電話卻安靜很多,張奎忍不住,時不時地拿起看看,期盼著姜挽卉的來電。可惜一天過去,也沒個動靜。

正想著,遲其年的電話響了,張奎看都沒看就趕緊接了起來,是奚開芸。她說:“年哥還在拍嗎?”得到肯定答案,她又說:“我看了新聞,他沒事吧?”

“沒事,一天都在拍戲。”張奎覺得跟她的關系沒到談論這種事的程度,當然對方應該只是客氣的關心一下。

“我在棚外,今兒就先回去了,您跟年哥說一下。”

“好,我轉告他。”

她是聰明人,非常時期,雙方都有私下暫不見面的默契。

接近十二點才收工,張奎伺候了遲其年擦手、喝水,覷著他的臉色輕聲問:“要不要給卉姐打個電話?”

遲其年手下一頓,同樣輕聲:“不用,她知道怎麼處理。”

張奎這才瞭然,看來倆人早就透過氣了,他放心了一大半,開始彙報:“圈裡的朋友們來了電話,我替您接了,統一告訴他們您很好,謝謝他們關心。”

想起奚開芸的來電,他看看周圍,聲音更低道:“奚小姐剛才來電,說她自己先回了,最近風聲緊,她知道怎麼做。”

遲其年把水杯扔給張奎,不置可否。他拿回手機開始翻看,最近來電記錄裡,奚開芸的名字在最上面,下面都是熟悉的名字,張奎說都是朋友來電也不盡然,有的頂多算是熟人。

翻到最後也沒見“姜挽卉”,她信微上也是用的真名,同樣沒有訊息。

張奎見他越看臉色越難看,想是翻到了不好的評論,原地等了幾分鐘,才聽遲其年招呼他:“去取車,回去了。”

張奎“喛”了一聲就跑走了。遲其年走到外面,找了個背風的角落,點了一支煙。那身影竟比他演的任何一個悲情角色都落寞。

一朝市市民都知道一朝市有個區域不是隨便能進的,正肅道盡頭深處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沒人知道,只能遠遠地並不真確地看到一組紅瓦灰磚的古樸建築群,它有個名字“正肅院”,神秘的正肅院,就是北部王全國首富鄒家老宅的所在。

鄒憲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回這裡了,最近被他媽電話催得緊,儼然一副今兒見不到他就要派人抓他回來的架勢。他把車停在蘭院前庭,馬上有人上前接鑰匙,把車開到車庫去。從車庫走回這裡要七、八分鐘,前庭離主屋還有段距離 ,加起來從車庫走到正屋,起碼需要十多分鐘。

鄒家除了獨子鄒憲,其他人進出都是有司機的,蘭院是生活起居區,前庭到正屋是一段山水園林景觀帶,車自然是開不進去的,車子都是停在前庭大門處,主人下車步行進院,會有人上前幫去停車。

鄒憲用不慣司機,有了自己的車後,自然是自己開。但家裡實在寵得厲害,多走這十來分鐘的道兒是捨不得的,所以這停車的活兒自然有人辦妥。鄒憲也習慣了,車鑰匙往空中一甩,老莫十分默契,一伸手就接住了,嘴裡說著:“您回來了,夫人和先生都在呢。”

鄒憲點點頭,他爸竟然也在。鄒維欽是大忙人,一星期得有四五天不在家。他的身份很多事情不用親自出馬,雖然忙,但出差有限。不回家指的是不回蘭院,鄒維欽專門在竹院弄了個辦公區,離蘭院有段距離,忙起來就宿在那裡不兩頭折騰了。況且竹院也有起居的地方,崔萍時不時也會搬過來料理丈夫的起居。

今天難得兩人都回來蘭院,這麼正式,是有事找他嗎?鄒憲邊往裡走邊琢磨。此時正值春夏交際,滿園子的花爭奇鬥豔,他卻無心多看一眼。

一進裡院,張媽先看到了他,沖正屋喊了一句:“小姐,憲哥兒回來了,可以擺桌了。”張媽七十了,十幾歲就在崔萍孃家做工,後隨自家小姐出嫁跟來鄒家,一做就是一輩子,沒有結婚,現居鄒家養老。她不像老莫,稱呼都是新時代的“先生”“夫人”,她改不了口,依然小姐姑爺的叫著,鄒憲小名憲憲 ,她跟著老家的習慣打小叫他“憲哥兒”。

鄒憲看到張媽,露出笑容叫了一聲:“張奶奶。”鄒家僱傭的工作人員,包括家政、園林、司機、營養師等等,加起來得有一二十人。可每到鄒憲回來住的日子裡,這些人就都不見了,只有這個從少做到老像家人一樣存在的張媽可以在他眼前晃。

崔萍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一個人準備三個人的晚飯有點吃力,其他家政人員因鄒憲不喜人多都被轟去了別的院子,張媽又是近七十的年紀,也不好意思讓老人家一個人忙,好在一家三口四菜一湯足矣。只是每道菜都極費工夫,尤其是那道湯,是張媽老家特有,春燥的季節正好喝,食材準備從兩天前就開始了,這也是崔萍催著鄒憲務必今天回來的原因之一,想著讓他吃口新鮮的。

聽到兒子的聲音,崔萍抬頭,看到寶貝兒子正朝她這邊走來,雖說是自己生的,從小到大看了二十幾年,可還是忍不住驕傲,我家憲憲可真帥,哪哪都好,堪稱完美。

想到完美,崔萍臉上的笑意淺了下來,這個兒子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麼完美的,發現自己又想起那段痛苦的灰暗日子,崔萍馬上收住心神,重新掛上笑容,迎上鄒憲:“兒子,你回來了。”鄒憲躲開她伸出的手,坐下道:“不是你讓我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