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坐了。”

李慕婉不知他為何情緒變了,又追著問:“那阿兄當真去過青粉樓麼?”

王林呼吸一滯,忍耐道,“你認得那幾人?”

“不認得。”李慕婉乖巧回。

“那旁人隨口胡謅的話也值得你逮著我問?”王林睨著她,“你覺得呢?”

“阿兄不是那種人。”她心神不定道。

“不是哪種人?”

“輕浮浪蕩,紈絝子弟……”李慕婉喃喃自語,晚風一吹,好像那不好的情緒正在流失。

一路上李慕婉抽抽搭搭,回到村口她的情緒已舒緩好多,王林走得並不快,李慕婉這才理著事因,“阿兄方才說把婉兒的房子拒了,是?”

“我讓王浩帶我一塊去的,也是爹孃的意思。”她的聲音還能聽得出哭過的沙啞。

“你好些了嗎?”王林回頭關切著。

“嗯,讓阿兄擔心了。”李慕婉吸了吸鼻子,將碎發捋順。

夜裡王林特意留了門,李慕婉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看書添茶,王林將那樽雕刻的小像拿出來,放在她跟前,本沒打算就此拿出來,只是今日她哭得著實厲害,他便當哄她了。

他不會哄人,但知道小孩若是哭了,給點吃的玩的總能哄好,“你要的木雕。”

專注看書的李慕婉怔愣了下,隨即看見一個小人木雕與自己模樣一致,她雀躍拿起端詳著,璨然一笑,“嗯?這是我?”

“嗯,爹讓我雕給你的,手藝不精。”王林有些難為情,視線看向別處。

李慕婉開心得將那燭臺拿過來,照著木雕想看得更仔細些,上面紋路清晰,五官刻得生動,就連頭上那支蓮花簪上的花瓣數量刻的都與她丟的那支一樣。

“阿兄太謙虛了,你這手藝我還以為是王叔雕的呢?”李慕婉沉浸在驚嘆裡,他若是不考功名,憑這木雕手藝也能安身立命。

“阿兄刻得可真細致,”李慕婉愛不釋手,寶貝極了,“你看,裙角上粘的木碎。”

她指著木雕的衣擺處,那是她第一次到王家,立在院前時等王林求二老收留的模樣。“這衣裳是婉兒來家裡的第一日,阿兄刻的是這時候的我,可對?”她睜著圓眼,一眨一眨看著王林,就宛若兒時答對了哥哥出的詩文,等待獎勵一般。

王林低頭預設,“嗯。”

“阿兄何時刻的,我怎麼沒看見。”李慕婉把白日的陰鬱拋之腦後。

“你整日不是外出就是上山,如何看見?”王林端坐回位置,拿起一本書翻起來。李慕婉將木雕好生放在一旁,主動與他談論起詩文,王林也沒掃她興致,白日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場面歷歷在目,就當是哄她了。

李慕婉出的題王林都能輕而易舉答上,同樣,王林出的題李慕婉不僅答得好還有理有據,王林就在這幾番試探下,確定她並非普通人家女子,普通人家女子上學尚成問題。

若非天賦異稟,天縱奇才,又怎能無師自通,她那些邏輯和依據都是受過強悍系統的教授,才能潛移默化形成的,定然是經過德高望重的學府受教而成。

她在京城生活,京城最有名的書院便是百松書院,而這百松書院聞名天下,非世家大族,皇親國戚不能進,非天賦異稟,曠世奇才所不能入。李慕婉聰慧,飽好讀書,學富五車,加之言行舉止,性子處事無一不再透露她的身世並非常人。

二人談論到亥時,燈油燒盡,屋內被黑暗吞噬,兩人才恍然從對弈中清醒,李慕婉意猶未盡,許久不曾如此酣暢淋漓,以前也總是與哥哥這般對弈,每次哥哥都勝她三分,也有偶爾那麼幾次是她佔了上風的。

“燈油盡了,阿兄勿動,婉兒去添。”李慕婉在黑暗裡摩挲,不慎磕到一角,吃痛間不由倒吸口涼氣,王林聽得動靜,怕她摔了忙不疊起身朝聲響處去,這屋子他住了十幾年,即便是沒有燈,閉著眼都能清楚知道如何走,李慕婉不同,他暗自責怪適才該是自己去添燈火才對的。

“怎麼了?”王林氣息微急。

李慕婉察言道:“無礙,阿兄不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