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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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池
正月初,院裡的白梅開得好,村子都在挨家挨戶拜年,王林與李慕婉一同去了花影家,謝三嬸見著兩人過來,忙招呼著入屋坐。
謝三嬸話密,與王林問了許多縣裡的事,還拖他若是書院裡有好的先生,可把花影介紹相看。王林最不會處理此等事,只是點頭附和幾句。
李慕婉在一旁陪笑話也少了些,若是平日她自己一個人來,還有村裡幾個嬸子,她也會插些話。
在花影家坐了沒多久又去了王浩家。周英素與王天水也在堂嬸家拜年吃果子。待到日中在王浩家用了飯,王浩拉著王林談事,李慕婉閑著與二老先回了竹林小院。
暖陽照著院子,年前都在下雪,院裡的雪化開了,紅綢掛在海棠枝上,紅白相間。
李慕婉趁著天氣好,原先那些藥材由竹篩裝好鋪在茅屋上,還有王林房裡的那些書,白梅樹下的竹幾尚能擺放一些,院中日光照著身上暖意橫生,李慕婉索性坐在那翻起了話本。
光影斜過海棠枝時,身影慢慢垂下,就著竹幾趴了上去,廣袖鋪在案幾上,小臉枕著話本,白裡透紅的肌膚賽過盛開的白梅,呼吸勻稱,發絲鋪滿薄背,隨著起伏的氣息微微晃動著。
院牆外有踩過枯枝的聲音,王林剛入院便瞧見案幾上睡著的人,雖說暖陽籠罩,可到底是冬季,空氣中彌漫著寒氣。
他步子邁得輕,走到李慕婉身側緩緩蹲下,伸著脖子看她露出的小半張臉,鼓著腮,紅唇微張,氣息平穩。
王林見案幾還擺了幾本書,被她枕著的手臂下也壓了幾本。
李慕婉睡得熟,身軀被雙臂環住時都未察覺。他貼耳溫聲自顧念著:“寒冬臘月的,怎麼在這睡著了?”
膛前的人沒有動,王林端詳著精緻的五官,如冬日白雪上精心雕刻的美玉,指尖輕撫過她發絲,目露柔情,宛若要把人暖化了。
等了片刻李慕婉還不醒,院裡漸起微風,他雙臂緊錮,索性直接橫抱起人。李慕婉被驚醒,撐著眼張望,看清王林後也沒躲,只是雙臂掛上他脖頸,往懷裡鑽了鑽:“阿兄,回來了。”
“院裡冷,回屋睡。”
“書,書還曬著呢。”她扭著頭往案幾指了指。
王林徑直朝屋裡去,後半日西廂房的日光曬進來,他開了半扇窗,窗臺下新插了幾支白梅,李慕婉又睡了回去,王林沒走,挨在榻前獨自翻起一本書。
正月裡王林都待在王家村,陪她煉制丹藥,一起晾曬草藥,下棋撫琴,看書寫字,漿洗做飯,不論去哪,她都跟著,村東頭挑水回竹林小院的小道,村裡人總能看見兩人出雙入對,形影不離。
京城禮部尚書宅院,李秋池捧著話本倚在貴妃椅上,蓋著一張狐球大氅,光影斑駁落在話本裡,她心緒飄遠,身前跪了兩個探子裝扮的人。
“去歲他離京後,我瞞著父親派人搜尋蹤跡,他戶籍是在長樂縣,這話本所出之處也是長樂縣,《逆仙》上所署名者為林婉?”李秋池若有所思說,“王林?那婉是?他所說的妻子?”
跪著的探子回道:“此話本確是那王林所寫。”
“曾經的探花郎,翰林院學士,甘願放棄京城大好前程,歸隱鄉野,做這九流十家,當真可笑。”李秋池一副惋惜之狀。
“尚書大人有令,不讓大小姐再與這王林有任何關系,大小姐多番暗中查探其行蹤,若是大人知曉了,恐怕……”
“慌什麼?”手裡的話本被擲在一側,“我要去一趟長樂縣。”
“什麼?”侍女不可置信,京城到長李元朗是否同意,這凜冬還未散,一路上必然難行。
“若爹問起,只說我去散心,爹爹不會不讓。”李秋池吩咐道,“你們收拾收拾,兩日後便啟程,到了長樂縣也該開春了。”
自王林辭官回鄉後,李秋池得知王林在禦前求了賜婚,天之驕女的她自是不甘願被比作人後。
而王林所寫的話本流傳至京城,旁人自然不會知曉這名動一時的話本是曾經的探花郎所著,她在那話本裡找著他的身影,上元節的驚鴻一瞥,至今駐足於心,經久不忘。
他的冷漠孤高,卻成了她日夜往複,揮之不去的執念。
從未有人把她視作泥塵土,不屑一顧,唯獨他王林。
出了正月,王林又去了縣裡,書院的課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鋪裡寫書。他在書院所講學之道與人不同,頗受學子喜愛。也會有外縣的人來請他去傳授講道。
凜冬夜間的街道寂寥,一出去講學便要好幾日,故而回王家村也少,李奇慶的藥鋪做得大,把旁邊的鋪子一併盤了下來,李慕婉的丹藥放在藥鋪裡銷買,經常都是供不應求。
王林的家書裡叮囑她莫要過於操勞,李慕婉除了煉丹便是研習醫書,打理院裡花草。
開春了,百花盛開,她放在院裡花草的精力也多了些。
夜裡王林把新的稿子寫完準備下榻,吹了燭火卻如何都睡不著,腦子裡念著李慕婉,似有孤枕難眠的意思,那小像擱在床頭,被他珍惜著。
寂靜中忽聞窗外有撬鎖的動靜,門栓被細物撬開,想必是入室的賊人,王林側耳傾聽,並未出動靜,月色下,一道斑駁的身影朝室內張望許久,確認無人才小心翼翼踏進來。
只以為是為財,又不見翻動櫃子的聲音,倒是書案前的話本被頻繁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