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圍

東邊天際剛泛白,李慕婉就收拾好行裝,將那些晾曬好的藥草裝入背簍裡,還有無需晾曬的草藥能賣的一併帶了去。

花影早在村口等了多時,李慕婉跟著她將這些日子採的藥換了十兩銀子,她採的這些藥,藥用價值高,品質上乘,其中天麻山參便佔了主要銀兩。

回到王家村時已是酉時,回的路上又摘了些花草放入背簍裡,日落西山,李慕婉踏著餘暉漫步回竹林小院。

入夜時,周英素做好了飯,李慕婉未動筷,從那身麻布衣的袖帶裡拿出一方帕巾,遞到周英素跟前。

“周嬸,今日藥草換了些銀兩,這是婉兒這個月交的家用,多謝你們這段時日對婉兒的照顧。”

周英素哪裡能要她的銀子,忙塞回去:“說這些話做什麼,自打你來了幫家裡不少活,不過是住的地方,那房子空置著也是空的,你平日還陪我們兩個老人談心,又替我治腿疾,說回來,是我們家的福氣才是,又怎能要你每月上交銀子補貼家用。”

李慕婉堅持,這銀子她是一定要給的,“周嬸,您若是不收,婉兒可就不敢再繼續住了,您就收了吧。”

王天水點點頭,周英素想從裡邊拿一些意思意思,攤開時卻看足足五兩銀子,不由心念道:“這?怎的給這麼多?你是不是......”

“周嬸別擔心,婉兒有給自己留,這些錢您攢著給義兄來年上京考試再用,也算是婉兒的一片心意。”

周英素望了望一直沒做聲的王林,沉息一聲,收下了。

“你兄長可有音信回來?”一直未說話的王林開口問。

李慕婉今日去了木雕鋪子,沒有打聽到訊息,就連回信也沒有,倒是知道了燕州那邊的事,回的時候本就情緒低落,卻不想王家人擔心,這才沒有說,將心底都失落和擔心全部藏起來,若是燕州戰情緊急,其實沒有訊息,也算是好訊息。

倘若兄長回了京城,那麼京城那邊應該會比燕州早些收到信,可都沒有,那麼兄長就一定還在燕州。

確定了這點,李慕婉便放下心,不再杞人憂天。

“還沒有。”李慕婉沉思說,“我想再寫封信繼續寄出去,還得借用義兄的筆墨。”

“嗯。”

吃過晚飯,李慕婉到後院沐浴完又在東廂房收拾了屋子,因沐浴打濕的墨發,索性散下擦幹了,用一根素白的發帶半綁著長發,披在背後,那發帶是先前做衣裳時多的料子,她繡了幾朵紅梅,點綴素色。

今日這鎮子上逛了一間文房四寶店,看中一支狼毫,筆杆手感極佳,毛鋒彈性上等,寫出的字跡光滑而勻稱,她本想給自己置辦筆墨的,只是她那屋子擺放不下一方書案,往後恐怕還要收拾一隅堆放藥材。

但是這支筆甚是得她心意,花影還笑她舞文弄墨,她也只是笑笑不說話,花了二兩銀子買下,可把花影心疼壞了,二兩銀子,她得挖幾天藥材才能賺回來,還是運氣好的時候能遇上上等藥材。

李慕婉倒不覺得有什麼,只要是花在對的地方,貴一些也值得。

王林西廂房支起窗,晚風徐徐而入,撥弄著少年的額發,油燈搖曳,一束斑影掠過窗前,門口響起聲音。

李慕婉敲門靜靜等候,未過多時,王林清潤的嗓音響起:“門未鎖。”

他已經習慣這個時辰李慕婉過來借燈看書了。那本《資治通鑒》還了他,她捧著醫書自顧尋了位置坐下,餘光掃著王林的身影,手裡似乎還拿了長木匣子,欲掏不掏的,有些踟躕。

她還沒翻閱,靜置了良久,還是決定拿出來。

王林的光線被遮住一半,他抬眸檢視,卻見李慕婉身影渡近,他防備質問:“何事?”

而後又想起她飯席時說要借用筆墨,這才收斂戾色,“筆墨都在這了,紙在書架後,你自便就是。”

李慕婉低低應聲,木匣子放到桌面,還未交出去,她備好了紙幣,有些猶豫,小心翼翼試探地問:“義兄可知燕州兵變的訊息?”

王林深眸微沉,他知道,李慕婉這麼問了,想必今日也是從鎮子上聽了訊息,這才與他探話。

“嗯。”他視線未動,一行一行的字滑過眼前,“燕州藩王不滿朝廷削藩分權,欲起兵反抗,朝廷下旨讓燕州臨近的州郡守備前往,目前是小規模的戰役,兩方都在試探,若藩王讓步,朝廷再收回指令,藩王想要的權利還能有所保留,倘若一味抗爭,朝廷也不得不下力鎮壓,若能不動兵力就能削權,能免去戰爭,自是最好。”

“可若是燕州的藩王不願意,舉全部兵力抵抗,朝廷怕是一時半會也難以拿下燕王的人頭,到時候城內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李慕婉愁傷,“難保長樂縣不會殃及。”

“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近幾年趙國旱澇窮起,國庫不可能充盈,燕王自知兵力不足,定然不會死命相抗,最後兩敗俱傷,於誰都沒有好處。”王林分析局勢,李慕婉盯著他看到神情有些不可思議。

他久居這山林間,不曾接觸朝堂,也能知曉趙國如今局勢,而自己知道是因為在京城時入百松書院聽得的,加之李奇慶也與宗親世家公子來往密切,對這些局勢自然要更瞭解。

“義兄說得是。”

李慕婉落筆,密密麻麻寫了兩張紙,信上都是關切的話語,還告知自己狀況,讓李奇慶無需擔憂,還談及王家人的好。

這一次她便只寫了一封,京城那無需再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