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他不知新帝如何想。

不止崔老有叮囑,韋老臨終前,亦有叮嚀。韋家滿朝文武,盤根錯節,新帝若想兵權盡掌,自然要從韋崔兩家下手。

然面對屢屢受阻,李紳正該是管不住脾氣的年紀,卻只怒罵過一次。

“我中原河山,多少忠烈將士以血為引,殺出一世又一世的太平盛世,若無四海昌平,蠻族平定,何來爾等長安樂土!國土不收,國威何在?民又將何以為安?”

“數萬萬將士用生命守住的北寧十二洲,君臣豈有拱手讓人之卑鄙?朕既為一國之君,理當為民。朕繼位以來,在其位謀其事,然失地不收,容蠻族踐踏,豈曰為民?荒唐!”

兩方爭執不下,本以為皇帝會不顧君臣關系,鬧得朝堂分崩離析也要時隔兩年再次出兵征伐。

誰知皇帝唯一一次怒罵,卻是用計。

為的就是激出崔正道那老家夥。

皇帝本就無意操之過急,而他們卻因習慣帝王有收複之意,防不勝防,將那次帝意當真了。

果真崔正道見形勢不受控,一跳出來發聲,皇帝當即收網,擺了他狠狠一道。

堂堂朝堂重臣,就這麼以言辭不當,惹怒帝王的由頭,去江南修什麼緣因寺,釣魚養老去了。

而天下百姓與朝堂相距甚遠,自是不知其中門道,以為崔家如日中天。畢竟那緣因寺,皇帝為太子時就已拜訪,繼位後,又極是重視。

由此一事,韋史越發知道這位少年帝王,不可小覷。

一個言行不防,指不定就掉進圈套去了。

......

韋史沉思良久,不敢耽延,忙道:“小犬有志苦讀多年,有意入朝為仕,輔佐君王,只可惜小犬不是讀書的料兒,沒少叫臣頭痛犯難,只瞧日後如何了。臣也管不住他這個潑猴。”

他還能如何答?

自然要恭恭敬敬表達忠心。否則,那便是韋家有不臣之心了。皇帝百忙之中,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問起延清來。

韋史目光一凝,心中深知“長安無公子,天下無盛世”的戲言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正為邊疆將士抱不平,為今慎遠又把書讀死,說錯了話,只怕......

“韋家滿門忠烈,怎會有平庸之輩?韋僕射謙遜了。”李紳彎了彎唇,對著諸位大臣道,“朕雖年輕,管教么妹倒也有些有門道可言,都說君臣如父子,韋僕射既有難處,朕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韋史暗道不妙。

那邊鄭老溫聲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

韋史在心中罵,老狐貍。

李紳道:“十六仕途還有救,朕聽聞南潯鎮多出狀元,若韋僕射割捨得下,不妨送去名師公孫先生門下。朕與公孫先生交好,也可做個人情,命他細心傳授,事關韋氏祖上臉面,萬不可有差池。”

“陛下!”韋慎遠早已回思懊惱,一直不做聲,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猛彎下身,欲要勸回聖意。

李紳臉色沉下:“韋侍郎這是何意?難道是怪朕多管閑事?”

韋史忙說好話,叫韋慎遠閉嘴。

李紳拂袖冷哼,語氣不容置疑:“韋僕射若對小公子的志向自有安排,不忍他遠行,欲叫他在長安混大,何不早言?說什麼管教不住,獨叫朕白做好心。望子成龍之心朕也理解,韋僕射安排了好路藏著掖著,朕不問便是。”

“非也!”韋史飛快匍匐跪下,另外一眾大臣也在峰嶽上跪了一排排,抖擻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