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安排是翰林院和弘文館提前商量好的,李曄當然也不會否決,李廷衣也受了牽連,從韓國夫人降為河東郡夫人。

……

今天的含元殿很熱鬧,因為孃家人來看李廷衣了。

“廷衣,如今你有了身孕,凡事都要小心,若是生下皇子,將來就有望爭儲,那樣宮中有你們母子,河東有叔父,我們一家人就真的富貴了。”想到這個情景,小孟知祥有些激動。

“本宮身孕才三個月,又有這麼多太監宮女侍奉,不妨事的。”

對於那個滿門富貴,李廷衣不是很在意。

孟知祥點頭,接著說道:”對了,陛下答應讓我回太原了,我打算明天就動身,廷舒很想你啊,每次給我寫信都在問你,你有什麼話帶給她不?還有什麼東西帶回太原不?”

“表姐……”

李廷衣失神,之後命人打包了一些奢侈品,讓孟知祥帶回去。

“對了,哥哥回去嗎?”

小孟知祥蚌阜住了,見孟知祥不說話,李廷衣苦笑道:“哥哥對父親不滿,我是知道的,存信他們不待見他,我也是知道的,恐怕他早就厭惡了太原,現在又怎麼肯再回去呢?”

孟知祥嘆了一口氣,其實他自己也不想回去,只是家人在太原,他不得不回,孟知祥現在也挺焦慮的,李克用給他的任務就是監視李存孝,他不知道回去該怎麼跟李克用匯報。

兩人正聊著的時候,李曄走了過來,顧弘文把孟知祥帶到一邊,李曄朝李廷衣走去,停在了五步之外,卻並沒有動,神色冷漠道:“有很多事情,朕是不得已,希望你體諒。”

“清思殿一切用度排場都照舊,時機合適了朕把韓國夫人的封號還給你。”

李廷衣突然笑了笑,道:“臣妾能體諒,畢竟你是皇帝,心是硬的,血是冷的。”

李曄負手而立,望著恢宏古樸的宮殿群,沒有接話,李廷衣又問道:“如果有一天,父王威脅到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會不會殺了他?你會不會……殺了我?”

李曄卻避而不談,道:“反對我的人才會血濺四方。”

李廷衣眼眸含淚,打斷李曄的話,哽咽道:“你會不會,有一天也殺了我?”

李曄凝視著李廷衣的臉,沉默少許,終於說道:“不會,永遠不會。”

李廷衣笑了笑,慢慢地說道:“你會。”

晚上,宣武進奏院官邸。

暮夏的天說變就變,傍晚的時候下起了大雨,閃電蜿蜒數十丈,大雨肆虐沖刷,房間裡冷風颼颼,吹得燭火跳動,把坐著的三個人映得忽明忽暗,配合外面的閃電,很是瘮人。

一聲炸雷之後,蔣玄暉說話了。

“李使君,你大雷雨天的把咱喊過來,不能幹坐著不說話啊!”

坐在上位的李振冷哼一聲,道:“叱責李克用的詔書已經發到河東邸院了,孟知祥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太原,看來昏君是真的對李克用起疑心了,咱們正好扇風點火攛掇一下。”

坐在李振對面的氏叔琮清清嗓子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上回刺殺杜讓能不成,朝廷已經起了疑心,我看還是暫且別在長安生事,萬一出了紕漏,激怒了昏君,到時候咱們回去怎麼跟大帥交代?”

李振介面道:“我又沒說刺殺宰相,換個人不就得了?”

蔣玄暉和氏叔琮卻不說話,李振知道他倆不敢擔責任,怕回去會被朱溫收拾,想了想道:“咱們找些晉人,偽裝成河東派來的刺客,隨便殺兩個小官,栽贓給李克用就好了。”

“這樣無論是不是李克用乾的,朝廷都會猜忌他,宣武才不會首當其衝,所謂鳥盡弓藏,如果李克用不安分,昏君就得倚仗宣武,那時候昏君還敢隨意凌辱大帥麼?”

蔣玄暉道:“計將安出?”

李振嘬了一口茶,澹定道:“先收買些江湖亡命劫殺幾個大臣,同時想辦法打通朝堂上的關節,宰相當中昏君最信任杜讓能和劉崇望,宦官當中昏君最寵愛高克禮和顧弘文。”

“後宮妃嬪當中,我聽說昏君最愛何淑妃,對何淑妃言聽計從,那麼外戚何家也可以想辦法收買,我就打探過了,何淑妃的長兄何士文在秘書省當差,就住在不遠的靖國坊。”

“這三者當中,咱們任一交好一個,就能把話傳到昏君耳邊了。”

“且不說宰相,二位試想,如果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顧弘文說李克用有謀逆之心,昏君對李克用的猜忌之心會不會更甚?”

“如果枕邊人何淑妃說李克用想篡位,昏君又會怎麼想?咱們要做的就是在昏君心裡埋下種子,日後一旦李克用有不臣之舉,昏君就會他起殺心了。”

李振面露得色,蔣玄暉卻凝重道:“姓顧的深得昏君寵信,手握御林軍,執掌東廠,官居內侍監,兼中車府令,權勢比之仇士良有過之而無不及,據傳其為人又陰險狠毒,心思縝密,城府極深,殺人不見血,與高克禮一道號稱昏君的左膀右臂,這種人恐怕不好結交啊。”

久久沒說話的氏叔琮也來了精神,道:“那麼高克禮可否?”

一聽說到高克禮,蔣玄暉的臉色更陰沉了,面露畏懼道:“此人乃大內首宦,早年是先帝的黃門令,深受田令孜賞識,跟楊復恭的關係也不錯,昏君圖謀楊復恭的時候,他倒向了昏君,楊復恭伏誅當夜,高克禮親自帶人在大明宮捕殺楊復恭黨羽……”

“若論受寵,高克禮比顧弘文還受昏君寵信,手握十萬御林軍,執掌侍衛馬步軍鐵鷹衛士指揮司,總管太極大明興慶大內三宮,久居深宮,極少露面,從來不過問軍國大事。”

“權勢如此之大,南司宰相卻不懷疑他,這種人比顧弘文還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