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中書門下,朕以沖齡,紹承唐統,懼德不嗣,罔敢怠荒,然生長深宮,不通經國,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艱難,不恤征戍勞苦,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怨於下而朕不知,上愧祖宗,下負士庶,痛心靦貌,罪實在朕。”

“群僚所言,皆朕之過,人冤不理,吏黠不禁,逆賊不誅,濫用民力,大修宮室,廣發徭役,出入無節,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獲罪九廟祖宗,褻瀆諸天神靈,朕不敢自赦,永懷悼嘆,如臨深淵,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隨著司天臺官員的受罰,罪己詔正式公佈,京師四方人心大悅,禁軍士卒感泣,各鎮駐京辦火速抄錄詔書發回本鎮,李曄在朝會上傷心,文武百官陪著皇帝一起流淚。

君臣集體反省後,在皇帝陛下的領導下,滿朝文武把精力重新投入到了中興大業上,一道道詔制相繼發出,顯示了李曄君臣大刀闊斧尋求變革,竭力中興大唐社稷的決心。

四月初一,山南節度判官周雲汀調任西川行省觀察府大使,掌書記劉志安轉任東川行省轉運府大使,山南節度副大使、興平軍節度副使陳徹移任西川車騎府大使。

刑部侍郎張文蔚空降成都,出任西川行省按察府大使,兼成都尹,比部郎中馮宗問空降梓潼,出任東川鹽鐵府長官,分管禁榷府,在峨眉山清修的劉巨容獲命東川車騎府大使。

初二,國舅王瑰獲命西川行省營田府大使,忠心耿耿的右威衛大將軍鄭元規出任東川觀察府大使,膳部郎中裴澈出任東川禮樂府長官,秘書丞獨孤損升任西川轉運府大使。

韋昭度就任西川行省同平章事,崔安潛就任東川行省同平章事,至於兩省各自的五位參知政事人選,朝廷還沒有決定出來,延英殿的內閣會議為此已經爭執了好幾次。

倒也不是為別的,而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杜讓能、劉崇望、柳璨、韓正、楊涉、崔胤六位宰相一致認為,出任蜀中兩省參知政事的官員必須具備必要如下幾項硬性條件。

一,擁護大唐皇帝,與關東藩鎮沒有關係。

二,具有良好的道德操守,朝野風評要好,杜讓能舉了個鮮明的例子,被舉例的物件是大詩人元稹,吃完瓜的李曄這才知道,大名鼎鼎的元稹竟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當初元稹與世家名門女子崔鶯鶯一見鍾情,兩人私下幽會,據杜讓能說還偷吃了禁果,結果元稹提上褲子就不認人,轉而迎娶另一名官官女子韋叢為妻,韋叢出身官宦之家,家勢非常了得,但元稹的仕途並不順利,可韋叢非常賢惠,一直無怨無悔跟著他過苦日子。

被貶出長安後,元稹窮得日子都沒法過了,結果還好意思整日喝酒,韋叢知道他心裡苦,默默拔下陪嫁金釵讓他去換酒喝,後來韋叢病重時,元稹卻跑到成都尋花問柳,和詩妓薛濤廝混了三個多月,等他意興闌珊回到家,韋叢沒過一個月就死了,只活了二十七歲。

跟著這個如意郎君,一天福也沒享過,最讓人憤怒的是,妻子病重乃至離世的時候,元稹都不在身邊,韋叢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這個薄情人,營葬之時,元稹只是假惺惺的寫了一篇祭文,託人在韋叢靈前代讀,後來元稹寫了悼亡詩,估計也是愧極於心了。

韋叢死後,元稹該消停了罷?

沒有。

據杜讓能說,韋叢撒手人寰後,元稹忙壞了,先娶了安仙嬪,安仙嬪去世後,又娶了河東裴氏的美人裴淑,與此同時他還想盡辦法收了名動兩都的女明星劉採春為妾,一起生活了七年,劉採春最後不知何故還是被拋棄了,出家當了道士,最後據說是投河自殺。

至於元稹在政治上的劣跡,就不一一列舉了。

李曄總結陳詞道:“褲子一鬆,心就軟了,褲子一提,心就硬了,這就是大多數男人,擔任蜀中兩省參知政事的人必須具備良好的操守,朕認為杜相公說的對,務必好好政審。”

第三,學歷要求最低為常科進士,秀才、明經、俊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道舉、王霸、多才、嶽牧、宏詞、幽素、直言極諫等明制科出身的一律免談。

第四,無獲罪記錄,無被貶嶺南的經歷。

第五,身體健康,年齡不超過七十歲,心理素質達標,具備較強的抗壓能力與責任感,善於屬官管理,營造良好的官場風氣,具備較強的人際溝通組織能力,具有良好的管理執行能力,積極執行朝廷下達的各項決策決議,並能根據實際形勢適時提出一定的建議。

所以按照宰相們的建議,能出任這十位參知政事的人並不多,部郎級官員倒是滿足以上要求,但先前已經抽調了一批,再抽的話六部就要癱瘓了,畢竟短時間內沒有合適的人頂班。

柳璨提名了一些九寺官員,但都在廷議中被否決了。

“罷罷罷,準備科舉!”

除此以外,內閣會議還決定,詔令靈武節度使韓巡迴朝述職,改靈武節度使為朔方節度使,由鄭從儻次子鄭孝遠接替,在靈武擔驚受怕了四年多的韓巡終於得願所償。

在此之前,韓巡接連七次上表請求入朝,理由更是花樣百出,這回是舊疾復發,下回就是墜馬,再下回就是思念天子,老臣日夜都盼著回長安看陛下哇,以至於都思念成疾了。

叫他去戍邊,不是颳風就是下雨,李曄乾脆滿足他的要求,自鄭從儻病薨後在長安家中賦閒了一年的鄭孝遠也準備去禍害吐蕃人了,鄭家二將軍帶兵打仗可是從來不帶給養的。

鄭從儻有五子三女,長子鄭預承襲了鄭從儻的文風,溫和好文,次子鄭孝遠繼承了鄭從儻的武風,粗獷暴戾,果決擅武,鄭從儻出鎮河東時,鄭孝遠既給父親當警衛,也是河東牙將之一,朱玫和王行瑜曾是他的同事,這三倆貨在河東的時候很出名,與南山猛虎、雲州鴉兒一起被太原百姓稱為河東三害,鄭朱王各自還有外號,分別是人屠、府狼、從蛇。

鄭孝遠的人屠外號甚有淵源,鄭從儻坐鎮嶺南時,鄭孝遠曾背地裡把一群死囚亂棍打死在獄中,事後險些被鄭從儻活活打死,但還是不改,鄭從儻出任宣武節度使時,派鄭孝遠出城剿匪,每掃平一窩土匪,殺光燒光拿光,但凡抓到地痞流氓,統統當街吊死。

這還是鄭二將軍心情好的時候,心情差的時候,直接把人拖出去,挖個坑活埋起來,只把腦袋露在外面,然後把人撂在野外風餐飲露自生自滅,過幾天想起來再派人去,也不管死沒死,直接拿把鐵犁頭開過去,把腦袋犁下來掛在樹上讓過路人看,端的駭人恐怖。

鄭從儻出鎮太原的時候,一行人到任當天,鄭孝遠看上去非常親熱,跟河東將領有說有笑,但翻臉就設計把參與殺害康傳圭的亂兵宰了個乾乾淨淨,腦袋割下來掛在營門示眾。

李克用與鄭從儻交火時,鄭孝遠再次大開殺戒,率二百牙騎直奔黑鴉軍,獨自騎馬砍殺李克用部胡漢士兵將近一百人,雲大士兵望風而遁,李克用憤慨道:“生子當如鄭二郎!”

因為殘忍好殺的性情,因為先斬後奏的大膽,鄭孝遠不知被鄭從儻打了多少回,每次被打急了都信誓旦旦道:“父親別打了,孩兒知錯,一定反省改正,再不敢揹著父親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