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雲想衣裳花想容(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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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鳳紫檀圍榻上,陪嫁婢女正在為裴貞一梳髮更衣。
她負手端坐,雙目直視銅鏡,高髻端莊,簪垂流蘇,明珠奪目,這些髮飾雖然光華璀璨,但卻掩蓋不住她的氣質和神采,深邃的眸光足以照亮這座幽深古老的宮殿。
裴貞一居所是含象殿,含象殿是後宮諸殿之首,與前朝含元殿同在大明宮中軸線上,含元殿是大朝正殿,始建龍朔三年,其間逢元旦冬至等節日,皇帝在含元殿舉行活動,光啟二年含元殿遭遇重大兵禍,雖然僖宗對其進行了修繕,但禮儀朝賀功能已然廢棄。
李曄即位後無意遷居內中,含元殿遂成為皇帝住所,含元殿為三出闕結構,殿前至丹鳳門有廣場和御道,這一建築群構成了規禮宏嚴的外朝聽政區,禮儀朝賀活動則轉移到淑妃所在的長安殿舉行。
所以含元殿現在具有兩個作用,一是作為皇帝的居所,二是承擔唐王朝的皇權標誌和國家象徵,含元殿是前朝大殿,含象殿是後宮首殿,皇帝李曄居含元,裴貞一住含象,這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其實按照李曄的個人感情,住在含象殿的女人應該是何芳鶯,但何芳鶯已是淑貴妃,在皇后不輕立的情況下,她就是後宮掌權人,而且她還為皇帝誕下了皇長子。
所以如果何芳鶯再入主含象殿,那這很可能被外界揣測為皇帝有意立淑妃為後,會產生哪些不好的後果不言而喻,李曄不想給何芳鶯和她的家族帶來麻煩。
均衡存乎萬物之間,況且李曄還需要很多盟友,河東裴氏就是最好的物件,世家固然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唐代世家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其中大多數跟李唐是統一戰線。
一定時期的思想文化是一定時期內政治經濟的集中體現,新思想新文化又推動政治與經濟進入新一輪變革,那麼同樣某段時期的政治情況亦是當時國情的總體表現。
什麼是封建社會,狹義來說就是以宗法制為核心的封邦建國政治制度,雖然發展中的官僚政治和地緣政治在逐步動搖貴族政治和血緣政治,但核心仍是官僚為輕血緣重。
終唐一朝共有五百多位宰相,出自世家的佔大多數,也就是說科舉仕子絕大多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國家治理,而不能全面參與中央決策,宋代的科舉大規模擴招以及活字印刷術的出現,使得市民階層逐漸崛起,知識很難再被壟斷,門閥這才退出中國歷史舞臺。
但隨之而來的眼中政治問題也是有目共睹的,以鄉土地域為紐帶結成的文官黨群各自攻殺,劇烈的門戶殘殺造成統治階級嚴重內耗,大大加速了王朝危機。
唐朝的確是後人心中的白月光,但識字率同樣有限,而且因為方鎮政治的原因,讀書人不一定非要死磕科舉,他們可以加入各鎮使君的幕府,以此走檢校或徵召的仕途,只要幹出成績,隨時能得到檢校頭銜。
檢校即勾稽查核,通俗講就是留任檢視,但有權行使該職權,相當於代理某官職,中唐以後檢校官職盛行,適用範圍大大增加,觀察防禦節度等使幕府僚官也能得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死磕科舉作甚?
當然,這也會導致參加科舉的考生質量有限,皇帝自然就會把目光對準徵召和檢校,這個時候世家的文化優勢也就體現出來了,然後科舉制度的有效功能就跟著大大降低了。往往試還沒開始考,皇帝就已經和宰相們定好了名單。
緩和階級矛盾,促進社會上下流通,本是科舉最大的積極作用,但因受中唐以後時代現象影響,科舉成為了一個矛盾的制度,不能加強官僚政治,選拔出來的官員也不咋地,朝廷還得對其進行繼續教育和上崗實習,培養成本高,培訓週期長,不如檢校和徵召來的痛快。
世家有它存在的原因,在沒有掀桌子的實力之前,必須與其保持同盟關係,使之緊緊團結在以李曄為核心的朝廷身邊,君臣一心先把蛋糕做大,然後再說怎麼分配勝利果實。
當然,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李曄都不會對他們動刀。
善戰者因勢利導之,社會現象不能一概而論的採用強硬手段打擊消滅。
及近含象殿,李曄收斂心思,準備會見美人,看到含象殿宮人的時候,李曄又記起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裴貞一和劉疑這十個新人的封號還沒有確定下來。
歷史上裴貞一受封為河東夫人,屬正一品貴妃,但沒有舉行禮儀加封具體妃號,如果李曄仍然按照歷史上那樣封裴貞一為河東夫人,那李廷衣的地位就會變得相當尷尬。
二女都出自河東,無論把河東夫人的名號給誰,總有一方不痛快。
給裴貞一,李鴉兒怎麼想,給李廷衣,裴家又怎麼想?
裴家和李克用倒不會因為一個名號就翻臉,但二女會不會因此而結仇就很難說了,想了一陣沒想出法子,李曄覺得把這件麻煩事還是該交給禮部那幫老傢伙去操心。
聽聞皇帝來訪,裴貞一率陪嫁婢女與含象殿數十宮人出殿迎接。
“臣妾恭迎陛下!”
裴貞一躬身施禮,身後宮女太監則齊齊埋頭低眉。
李曄看著她,峨眉半尺金步搖,珠玉鳳鳥冠高髻,戴對名貴玉鐲,腰纏銀霜窄帶,左佩容香,右備絲巾,一襲魚鳥花紋點綴的深紅長裙,耳著明月璫,口如含朱丹,精妙世無雙。
裝扮雖麗,但精緻容顏只以淡妝相襯,李曄不禁為之失神。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淑妃嫁給朕的時候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嫁妝也遠遠不如你,朕在你身上看到了開元盛世的影子。”
何芳鶯當初嫁給李曄的時候,何士文給她置備的嫁妝只有二百匹絹和一百兩白銀,裝飾也不如河東裴氏出身的裴貞一華貴,何芳鶯父親早逝,一家人全靠長兄何士文賣茶養活。
回憶與何芳鶯的那場婚禮,李曄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
但高門女子的嫁妝真的很豐厚,裴樞他們給裴貞一置備的嫁妝有金銀銅錢,還有絲、綢、絹、布、瓷、瓶、外裳、內衣、首飾、玉器等用度若干,僅衣裳就有十多套,都是絲綢材質,另外還有一張千工床,十五名婢女,五百匹良馬,這個總價值有多高不敢想象。
劉崇望給劉疑置辦的嫁妝同樣很豐厚,價值高達近十萬錢。
當然,這些嫁妝相當於變相資助李曄,大家也都知道皇帝的日子不寬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