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離京後,李曄把目光轉到了符道昭和楊崇本身上,鳳翔降將在李茂貞被滅後都被朝廷解除了兵權,符道昭和楊崇本也不例外,作為戰犯被皇帝軟禁在靖國坊的諸鎮使宅。

二人雖然是戰犯罪子,但只是不能自由活動,並未受到其他苛責,六月初二這天下午,楊崇本住處來了一人,徑直對他道:“相公問話,請隨我來!”

楊崇本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會被起用,但還是微微一驚,相公問話,難道召見我的人是宰相?

“不許猶豫,隨我走!”

那人頗為兇惡,見楊崇本不走人,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看著站在門外的帶甲武士,楊崇本只得跟著那人出去。

妻子秦氏淚漪漣漣,見來者不善,怕夫君一去不回,上來就要拉楊崇本,但卻被那人一腳踹開,持劍武士也看向她。

秦氏無奈,只是哭泣道:“若君去不歸,我作不良計,盼君勿怨鬼神。”

“汝是大家女,父仕臺閣,慎勿為夫死。”

見那人催促得緊,楊崇本只得匆匆安慰一句,罷了就隨那人出去。

走在路上,楊崇本心中暗道:“死?從被擒獲逮來長安軟禁,我就沒想過要死!”

朝廷要真想殺我,早就殺了,哪裡會等到今天?

如今多半要見的人多半是宰相,自己還是早做準備,跟宰相面對面地談一談。

至於自己夠不夠格?

不說之前在剿滅李昌符之戰中立下的功勞,就太和關之戰中自己以八千兵力阻擋朝廷數萬大軍兩天兩夜這一戰績,朝廷就不會輕易置自己不用。

楊崇本很清楚,對於自己這樣的降將,按照朝廷的尿性,只有兩種處理方式。

要麼為他們所用,要麼去見閻王。

朝廷不會允許一個不能為己所用的罪將活著,如果自己私自逃走,恐怕第二天就會暴屍街頭,府外那些密探和眼線雖然不知道是哪個派來的人,但總歸是朝廷的人。

所以,自己能活到今天,只要不主動找死,朝廷決不會殺自己。

當今天子志在天下,眼下又是用人之際,皇帝沒必要不用我,三位宰相都是人精,不會不懂這點,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皇帝才會讓宰相先召見自己,以確定自己的真實想法。

所以一會兒的答話,自己必須掌握好這個度。

自己既要以退為進,說動宰相向皇帝推舉自己,但又不能太過。

太過會導致兩個結果,一是會讓宰相覺得自己輕浮冒進,不識大體,那他自然就不會向皇帝推舉自己,二是有可能引起宰相的警惕,他會認為自己有野心,這相當危險。

中樞當權的宰相共有三位,無論哪一個都不是易與之輩。

他們能穩坐尊位,必然是當世人傑,自己要想答話答得他們稱心如意,非易。

心中如是多方盤算下來,楊崇本已不再慌張。

楊崇本跟著那人到了一座四合院裡,宅院精緻非常,各處站了些侍奉,都生得高大矯健,呼吸沉穩有力,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眼鋒芒內斂,一看就是練家子。

侍奉眼神不善,楊崇本便也不敢多看。

進得一間別致而低調的屋子,楊崇本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穿青布長衫,腳蹬黑色長靴,打扮極為樸素。

他的眉毛稀鬆,臉上遍佈斑點,看似與常人無異,但只要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他雙眼充滿神光,臉上雖帶有淺淺笑意,但卻掩蓋不住上位者的氣勢,淡淡威壓籠罩全場。

在他左右各立一人,左人面白無須,眼神陰鷙,右人手撫腰間佩劍,神情暴戾乖張,他的側後方有一扇繡有仕女和仙鶴的精緻屏風,屏風後隱約可見三道人影,不知是誰。

想必這人就是宰相了,卻不知是哪位?

楊崇本正想著的時候,卻突然聽得右邊男子暴喝道:“罪子敢爾,參上!”

楊崇本心中暗喜,立即上前拜道:“罪職楊崇本,參見相公!”